随走随想随记随忘

走不了万里路,读不完万卷书。只能走到哪里是哪里,读到哪页是哪页。想到的写下来。数字化的信息年代,所有一切都不过是零零一一一一零零,零一零一,一零一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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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年之夜

(2018-03-11 13:00:42) 下一个

新年前夜,2017年12月31晚9點左右,我在微信的“Moment”上寫了一句“還有3小時就將跨入2018年了,差一點就被留在2017了。特別感恩可以和大家一起跨入新年。祝大家新年快樂,平安健康”。幾分鐘後,朋友們從世界各地向我祝賀新年。其中一位說,“誰那麼大膽把你留在2017?”可是幾個小時以前,還真沒準呢。

四個半小時之前,我氣息奄奄地躺在Robert Wood Johnson University Hospital的心臟導管室 (Cath Lab),等待醫生給我疏通血管。在這之前一小多時,剛剛在大姐家高高興興地吃完午飯(陽曆的年夜飯)。起身穿衣的時候感到有點喘氣,類似劇烈運動之後的那種。多年前曾經聽一位同事說,發心臟病前幾天常有這種不正常的疲勞感。但是我還有點僥倖心,希望這是午餐時喝過酒的反應。穿好大衣跟外甥女Lei去她剛買的新居看溫控設備。室外非常冷,捂著鼻子走了大約50米。到她家之後趕緊坐下,要了一杯溫水喝下後似稍有緩解,但是很快又變糟,胸口堵得難以呼吸。我意識到這次在劫難逃,多半是犯了心臟病,就請Lei撥打了911急救電話。

此後的幾分鐘,我的症狀更加嚴重,胸悶噁心,渾身被冷汗濕透。妻子為我指壓腋下穴位也沒有能緩解,她一直對我說,“不要緊張”,因為知道這時候越緊張心臟負擔越重。救護車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大漢(娘),排開眾人,扒下我身上的大衣,把我架起,放上擔架(但是沒有讓我躺平)。此時室外溫度接近攝氏零下10度,寒風刺骨,胸悶更是令人窒息,感覺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鬼門關。

上了救護車,一男一女兩位救生員(Paramedic)簡單地問我幾句之後就給我按上電極做心電圖。不一會我就被告知“You are having a heart attack”,而且心電圖結果已經傳送到急診室。去醫院的路我很熟悉,有幾個紅綠燈都清楚。當然救護車應該一路暢通的,而且是星期日,路上車很少。但是感覺中開了很久很久才到。直到後車門打開,我看見牆上紅色的 EMERGENCY 字樣,心中終於有了希望。

這是我第二次被救護車送進急診室,上一回是1990年在賓州那次車禍。當時好像並不擔心有生命危險。而這一次真是有奄奄一息的感覺,儘管神智始終清醒。這裏是Robert Wood Johnson 教學醫院,在當地和美國都頗享盛名。急診室醫護人員好像一大堆,各司其職,忙而不亂。我的衣服被脫去,不能解扣子的套衫只能剪了,一件新的,不過為了保命這是小損失。幾個醫生(估計是值班加實習)輪流問我發病經過,痛覺程度和許多相關問題。有時候似乎重複問題,現在想來他們是反復確認,也是在試圖使我保持清醒。事後我翻閱了病歷,發現他們幾乎把所有細節都準確記錄了,包括我午餐喝了一點酒,感覺不適時喝了一杯溫水等。再次做了心電圖,確診是心臟病。給我服了幾片藥,大概是硝酸甘油和阿司匹林吧。醫生告訴我,馬上送你去搶救,做導管和支架手術;又解釋了可能的危險,那就是出血。我問,哪兒出血?他說,手術切入口,另外就是心血管裏面了。我說,那不就糟了?他說,We can fix it。(有辦法的)我心想,聽天由命吧。過一會他讓我簽字,我連手都抬不起,用左手胡亂畫了幾筆,就把這條命交給他們去撿了。

剛剛簽完字,妻子和外甥女才趕到。原來救護車駕駛室是可以帶一名家屬的,但她當時緊張得都快支持不住了,沒有能隨車來。到了醫院又因為名字被聽錯,耽誤了時間。最後她倆陪著我被推向 Cath Lab。妻子再次囑我“放鬆”。我和她對視,只說了“你也別太緊張太累。”我知道此後的幾十分鐘,等在外面的她一定比我更受煎熬。這些年她一直為我的健康操心,不厭其煩地提醒我注意飲食起居鍛煉休息…,這次可真惹了大禍了。後來知道,她問了醫生我的心臟受損面積,醫生說挺大的,希望導管能疏通,否則就要做開胸手術,真的很可怕。

進了Cath Lab,胸悶依舊,但是心情稍微放鬆了一點,因為知道救命的人就在身邊。室內許多人員,也看不出誰是醫生。我第一個感覺就是體毛被剃了,有沒有上麻藥都不知道。過一會一個印度人模樣的過來跟我打招呼,我猜他是醫生,就說,您是要給我通水管吧(PLUMBING),他未搭理。後來的幾十分鐘,我被吩咐躺著不能動。只聽得身邊的人“口令”不斷,有的是從揚聲器中傳出的;一個探頭模樣的東西在我胸前上空走來走去,我猜想這X-射線源或者探頭吧。這樣折騰了好一會,身邊一位看似亞裔的綠衣男子對我說,先生,你很快就會好過許多。“還要多久”,“十多分鐘吧。”果然,過了不多久我胸口的那塊石頭好像被挪走,可以舒暢喘氣了。這條命撿回來了。

可是儀器還沒有停下,又來來回回在我胸前走了十來分鐘才終於結束。那位印度醫生又走了過來,“你的一根動脈100%堵上了,我們給你按了兩個支架”,他還把心血管造影的圖像放給我看,做前後對比。我說實在的沒看出啥名堂,但是知道他說的沒錯,我從鬼門關逃回來了。醫生離開時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這老兄說我是個水管工”。我趕緊大聲謝謝他,給了我最好的新年禮物,他邊走邊說說,“沒錯,第二次生命。”(second chance of life)他是趕緊出去向家屬報平安了。

不一會聽身邊人說,CCU有病床了,可以送他去了。CCU就是心臟科加護病房(Cardiac Intensive Care Unit)。原來那裡床位緊張,我很運氣不用等待就能進去。剛才安慰我“快好了”的那位亞裔護士,負責把我送去。他對我說,“You are the luckiest man today.”說我今天運氣最好,不知道指的是撿回一命,還是指病房有空位。進入加護病房,當然說明危險還沒過。只是我感覺上似乎一切正常,除了右腿被吩咐不能動,因為剛才的導管就是從胯下的動脈中穿進去的,有傷口。加護病房是單人的。那裡的責任護士是一位中年婦女,就像家裡來了親戚一樣招呼我,還提醒我乘廚房打烊之前點了晚餐。我讓妻子快回家。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視力問題晚上不能開車,一定還要陪我到深夜的。其實天早黑了,幸好Lei 可以送她回家。

吃完晚餐。休息一會又醒了。打開電視,各家電臺都在轉播紐約時報廣場的新年慶祝活動。回想這過去幾個小時的經歷,許多許多的“如果”湧上心頭。感謝上帝沒有讓我在2017的最後幾小時內停下生命的腳步。2018年將是我新生的一年,真該想想如何過得更有意義了。此時沒有想到,2018的最初幾小時還並不好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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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华书香 回复 悄悄话 好人一生平安!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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