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时光

二野,居于南美,正宗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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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不走?

(2009-12-09 22:34:46) 下一个
怎么还不走?

1.
回国,最多的话听到的是:你怎么还没走。
似乎这不是我的国家,我的家,我很纳闷。

那天,到大院内连椅上休息,一瘸一拐的吴老师来了。
她带一白色的太阳帽,年龄大了,显的更矮小。
“呀,你怎么还没有走?”她关注的问。
“哦,刚走,又回来了。”我说。

她放下拐杖,坐在傍边,摘下太阳帽,一头白发。
“文革后,头发就全白了,我不染了,其实早白了。”
见到她,她总谈她在内蒙的日子,从反右开始,直到文革。
个中有她说永远不完的悲愤的故事..

“反右我先生成为右派,是党委书记定的,因为我先生老说美国好。”
“到了文革,书记也成为黑帮,他被整的更惨..”
“于是他和我先生一块劳动:搬砖造房..他的腿被红卫兵打残..”
“他成为走资派,黑帮,干活有指标,他完成不了就会挨打。”
“于是我先生多干,将那些砖算他的指标。”
“他说,你不恨我吧,你当右派是我定的呢。”
“不恨,感谢你锻炼了我,我干惯了,身体倒更好了。”
“要说,我对学生已经够好的了..这些国家的未来,花朵..”
“他们说那是阴险的腐蚀拉拢,我是走资派..我这腿被打断了。”
“不说了。总之,我先生帮了他,他还很有人性..”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学生会这么没有人性,一群狼羔子。”书记说。

我听的很有味道。

“以后呢?”
“以后,我们调走了,来了这里。书记官复原职,他对我们开绿灯。”
“再以后呢?
“我们的孩子去美国了,书记说他孩子也想去..”
“书记的孩子也到了美国,我们帮忙的,孩子们在那边成为好朋友。”
“我对孩子们说,你们不要回来了..书记说,很对,他孩子也不会回来了。”

2.
正在看书,阳光灿烂。
这个高层大楼下是停车场,更是一个大休闲区,绿树成荫,几个娃娃在玩滑板。
其实多年不来这里,我已经几乎没有熟人了。

“哎呀,你怎么还没有走?”抬头,原来不认识,可是好像他们都知道我。
“啊,是吗?我刚走,我从国外又回来了。”原来是工人老刘的太太。
“国内很好呀,来回跑跑。”
“这要看谁,也好也不好,比如当官的..”她历来充满好奇心。

她老了。记得她有三个孩子,她先生曾是学院的工人。
“孩子们是赚了钱,很不错了,全独立了,可惜没有一个去国外。”
“我听说,你们那边香蕉几乎不要钱,水果都随便扔呢。”
“这倒是。不过,国外赚钱也不容易。”
“这一张机票多少钱?”
“两万多吧,人民币。”
“两万多?那你这么来回跑不赔大了?”她睁大眼睛。
“没有办法,不能不回来..”我说。
“国内也很不错呀。”
“不错,是不错..很不错了..可惜我家老刘死了,累死了。”她几乎要落泪。

3.
刚进宿舍高层大楼,碰见侯书记。
“呀,听说你又回来了。”想起年前请过他们一顿酒席,感谢他们。
“我那两个孩子在德国,他们经常说要回来看我。”
“我说现在很好,能不回来他们就不要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他真的很好,很关心。
“不会解雇你吧?国外也不容易。”
“不会,不会。”我笑笑。

正和书记说着话,来了姚教授。
“啊呀,好呀,你怎么还没有走?”
“你看这沙尘暴,又来了,我儿子说美国天气环境要好很多。”
“这里,气候环保太差。”
4.
正和几位老友在一家熟悉的朋友小饭店吃饭。

“你怎么还没有走?”这位老板朋友开口第一句又问了。
“回来干什么?又能干什么?赚钱太难。”老板太太说。
“呀呀,听说你们那边一架飞机掉下来了,法国的..”几乎什么他们都知道。
“我本来是想坐法航的,不过..”我说。
“不过我总认为德国人认真:比如二战,希特勒,凡做事都认真执着,就是狠点。”
“不过嘛,飞机赔偿最多,就坐那家。”老板太太开始发话。
“哦,很有学问,这要仔细研究一下。”我说。
“唉,中国飞机从来就不掉下来,掉下来赔偿也不多。”
“什么?”我有点迷糊不解。
“如果掉下来给十万美元,我太高兴,那真有自我实现感。”
“我的任务也完成了,现在赚钱太难,好歹孩子们的问题解决了。”太太继续说。
“你们那边现在是冬天吧?她老是喜欢胡说。”老板笑笑。
“对对,是冬天。”我赶紧说。
“这里老张专门准备了驴肉..让你尝尝。”
“谢谢,那边似乎没有驴,也没有骡子。”
“怎么可能,这驴,难道是中国特产?”
“连蛐蛐都没有..”
“什么?蛐蛐,地球不是园的嘛?蛐蛐,它们怎么不移民?”
“我觉得,怎么也要我们小三出国,这年头,出国的太多了。”太太插言。
“其实,旅游就可以了,到处都一样,地球是园的。”我说。

5.
“你怎么还没有走?”有人又在问。
“走了,又回来了。”我依旧如此回复,这回答被证明是最正确的。
这个学院的大院内,几乎很多年轻的二代三代都出国了,据说在美加有一大堆。
中国人的人际关系总很微妙。
大家似乎并不太来往,但哪家有点什么事情,大家都知道。

那一天,一位邻居保姆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娃娃,还不会说话,刚学走路。
那娃娃开始拼命敲门叫着要进我家。

“呀呀,是隔壁的小蓬蓬来了。”
“是英国人来了。”我妹妹说。
“他出生在英国,那边没有人照顾,父母都在英国做博后搞研究课题,
只能将他先送回国了。”

那娃娃进来二话不说,摇晃不稳的走路,他拼命找糖吃,像只灵敏的小狗。
他智商很高,完全记得何处有糖,但是他还不会说话。
他开始像福尔摩斯一样睁大眼睛,有目标的搜寻我家的糖果。

“这似乎就是他家,他什么都不怕。”
“他又增加了一个弟弟,估计也快回来了。”保姆说。
“他找不到糖绝不会罢休。”保姆说。

终于将一盒巧克力贡献出来,那娃娃竟然要一把全抓。
娃娃笑了,很美很甜,之后高兴的地上打了一个滚。
之后叫起来:喊:他要拉尿。哇哇!
保姆说,他父母很想回国,但是回不来,这英国娃娃是和中国孩是不太一样。

我忽然觉得社会已经变了:有些人想出去,有些人想回来。
来留学的老黑端坐在园内的连椅上,也能说一口不错的中文。
几个老同学旅游去了澳洲,另外一批去了桂林。

世界已经变的很小,也很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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