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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爱情(小说)

(2011-08-22 20:26:02) 下一个

 

 

水仙爱情(小说)

 

---------爱情是一面镜子,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在爱情里看见自己。

 

 

“水仙一直是用来形容女人的,你怎么说我也是水仙呢?”葛云端看着隋清曼,颇为不解地问,神情里还有一丝隐隐地不屑。

其实,骨子里,云端是瞧不起女人的,即使他做出一副好像很热爱女人的姿态,不过,并不能掩盖他的大男子主义的天生优越感,可能比很多表面上轻视女人的男人还要自负,只不过,他掩藏得很深。

清曼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这一点。那句话说,恋爱中的人都是盲人,女人尤其如此,确实很有道理。不过,一旦醒了,再回头看,事情其实是一目了然的。只是,人不经事,总是长不大。清曼也是因为经过了云端,才把这些都看透。

 

一场恋爱下来,能够豁然看清很多事情,倒也是不小的收获。清曼内心苦笑了一下。

隋清曼冲着云端轻轻挑了挑眉毛,洒然一笑,“谁说水仙是形容女人的。希腊神话里,水仙一词来自一位同名的男子。可见,说起自恋,还是男人更自恋些。”说到这里,清曼顿了顿,“其实你就是那种水仙男人。”

“自恋。谁不自恋?你不自恋吗?水仙男人。呵呵,有意思。说说看,水仙男人是什么样的。”葛云端一边嘿嘿笑着,一边低头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过了几秒钟,才抬起头来,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清曼在心里痛了一下。当她面对着云端一双看似无辜的眼睛时,她总是忍不住会痛一下。很多次,她都劝自己,是她多想了。云端的话,听起来总是那么真诚,况且他发过誓,她是他唯一的爱。

誓言。清曼的心上掠过这个词,刚刚因为云端的眼神而松软的心又清泠泠地惊醒过来,一阵悲凉的刺痛。这个世界上,人们总是在相互用美丽的谎言当作誓言,彼此安慰,彼此索取,彼此背叛和离弃。

云端的誓言尤其动听。她就是因为听了他的誓言才感动得决定为他放弃坚持,做他的情人。只是,越是动听的誓言,越是在撕毁后给人寒心彻骨的疼痛。

 

其实,也许不能怪云端。每一个人都是天才的演员,自觉不自觉地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就像此时,清曼对着云端的眼睛,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不过,却又不得不强自微笑着,把所有真实的情绪压下去,让一场不带血腥味的对话代替灵魂的厮杀。

真的是,谁不自恋呢。每一个人,都在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爱着自己。隐蔽的,直白的,坦诚的,曲折的,我们所做的一切,终极目的,都是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宁。

就像对待爱情,我们都是在通过爱人而爱自己。爱情就是一面镜子,我们可以在最近的距离里清楚地看见自己。有人能看到美好和完整,有人能看到拙劣和残缺。只是幸与不幸的区分罢了。

 

“其实,你可以把这理解为夸赞。”清曼的心里是怨的,不过,她总是不忍把话说得太绝。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面对着的,无论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终究是她心上爱过的。

“水仙男人,很自恋,自恋到仅仅自己爱自己是不够的。他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取爱,从不同的人那里获取很多很多的爱。可以说,水仙男人,不是简单的花心。他们是对感情贪得无厌的那种。如果说,平常人需要一面镜子就够了,而水仙男人,则需要很多的镜子,从不同的侧面,他才能看到完整的自己。”清曼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云端的反应,她不确定云端会怎么想她说的这番话。既然决定要离开,还是照顾一下彼此的面子比较好。也许日后,还会相见也不一定。

 

葛云端起初脸上是好奇的表情,慢慢地变成阴郁。没有人愿意听别人说自己自恋,花心,尤其是当面说,难看总是会有的。不过,云端毕竟是云端。也许没有多少真诚,不过,世故还是有的。他应当也见过这样的场面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总会有锐利的女人看穿他的谎言,把他批驳得体无完肤吧。

现在想想,男人要欺骗女人是多么得容易。男人靠着他们天生缜密的头脑,逻辑的思维和近乎冷静的理智,要玩弄天真感性的女人简直是易于反掌。

“你若是想离开我,就直说好了。我虽然爱你,不过,绝不会纠缠。只是,请你不要给我扣这样的一顶帽子。我一直一心一意地对你。”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话从葛云端嘴里说出来,不会有任何纰漏。清曼都不用认真听,就几乎可以顺着葛云端的话头一路跟着说下来。

对云端的甜言蜜语,清曼已经快倒背如流了。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她每次想起云端的话都那么感动。不过,自从看了斯莘手机里云端发给斯莘的短信,清曼就不再有任何感动,取代的也不是怨恨,而是伤心,无边的伤心。

 

斯莘是清曼的闺中好友。他们,清曼,斯莘,还有云端,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仅此而已。对斯莘,清曼从来没有防范。清曼的世界很简单。简单的人,若是幸运还好,若不幸,那就真的是连一点退路都没有。斯莘和云端就那样轻易地把清曼的路,堵死了。

其实斯莘可以选择不告诉清曼的。她可以不这么残酷。不过,爱是自私的。自私的爱,让人性会走向极端。斯莘是要定了云端,所以,她才不顾清曼的感受,把云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甜言蜜语分享给清曼。

 

也许,也不能说斯莘是自私的,她也是顾了清曼的感受的。因为,她先说了一句,我听云端说,你们分手了是吗?然后,才开始她的恋情曝光的。

记得那天,清曼坐在那里,从斯莘的那一句,我听云端说,你们分手了是吗开始,清曼的脑袋就是木的。她还没有来得及反驳,斯莘就开始一样又一样地细数她跟云端的种种。云端说,你看不上他,把他给甩了。我就告诉他,当然了,我们清曼骄傲得跟白雪公主似的,那里看得上你这个下里巴人呢。也就我,不嫌你土。说到这里的时候,斯莘很大声地笑,是那种心情飞到云彩上的笑,朗朗的,有着清脆不绝的回声。

就在这样清脆的笑声中,清曼的心碎了一地,她甚至不能弯腰去收拾那些碎片,她就那样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心碎的样子,恍惚的,觉得那些碎片并不是自己的。

 

清曼已经不想去弄清楚是斯莘的心机还是云端的多情。她只是知道一件事,云端跟斯莘好了,在他跟自己还如火如荼地恋着的时候。

你不可以再爱别人。你只可以爱我一个。你是我的唯一,我也要是你的唯一。云端的话,都还那么清晰在耳,仿佛只一转眼的功夫,这些话就都不作数了。

也许,一个人说谎说习惯了,连自己都不能分辨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真正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能够把幻想和现实,水乳交融在一起,自由地行走在真与假,虚与实之间,靠着刻意,那需要多分裂才能够接近完美啊。所以,清曼更希望云端是一种下意识的自然。那样,至少感觉不是很变态。

 

清曼想起在她决定接受云端的时候,她的师姐,也是云端的同班同学曾经很隐晦地提醒过她,云端是一个比较自恋的人。只有这么一句话。清曼当时是不明白的。因为她想,自恋也不是什么坏处,谁不自恋呢?

后来隐约才听说,那位师姐跟云端好像有过那么一段。当然,只是传说。

很多事,当事人没有明确地肯定和否定,就都是流言。甚至有时候,当事人的肯定和否定也只是一种敷衍,对世俗的的敷衍,真实,只有那两个人知道了。所以,对这样的传闻,清曼都是一笑而过。不过今天再想那位师姐的话,突然就多了一重滋味。

他们,应当是爱过的。至少师姐是爱过云端的,像清曼一样,爱过云端。

爱过。这是很沧桑又很寂寞的两个字。

 

一个人一旦在爱情里有了猜疑的心,便会很容易捕捉到各种可疑的蛛丝马迹。爱情,是那么经不住推敲。知道了斯莘的秘密的清曼并没有纠正斯莘的错误:她和云端并没有分手。不但没有分手,还正处于感情的上升阶段。

清曼原是把云端作为结婚对象来相处的,即使云端明白告诉过她,他还在离婚中,离婚的手续很麻烦。清曼没有太介意这些。她相信云端。既然云端是要离婚的,便是迟早的事。所以,有一些时候,云端告诉她正在处理家事不能见面时,清曼也是丝毫不曾怀疑过的。

爱人不疑,疑人不爱。一直是清曼的爱情信条。只不过,这一次,她真的好象是爱错了人。

 

那天,跟斯莘分手后,有些晕头转向的清曼突然很想见云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必须要弄清楚。她给云端打电话,云端说他正在开会,晚上也要加班。云端听出清曼的口气很冷清,便立即陪笑着说,宝贝儿,明天晚上我陪你吃饭。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明天晚上。还要一整天。那时的清曼可不能够等那么长时间。她想立即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分钟都不能等。不能等待的清曼直接去云端的公寓楼前等他。多晚都要等到他。因为清曼知道,如果不知道结果,她这一整晚总是睡不着的。

 

清曼并没有等到多晚就等到了云端。不止云端,还有一个女子,在夜色里看,端庄秀丽,温顺地靠在云端的怀里,不是斯莘。那一刻,清曼的双脚像被钉死在那里一样,无法挪动,直到看着他们进了云端的公寓楼,清曼的眼睛还是不能从那种视觉幻影里出来。她揉揉眼睛,定睛看,眼前还是云端跟一个女孩相拥的情景。

就那么看着,清曼的眼泪就流下来。她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斯莘。想着下午时斯莘那灌了蜜糖的声音,美滋滋的炫耀。原来都是一场梦而已。清曼的,斯莘的,师姐的,刚刚那个秀丽女孩的……她们都是云端的那场华丽丽的爱情之梦的一个蝴蝶结一样的点缀。

 

听说,有的人,为爱而爱。清曼一直不相信有这种人的。花心的男人她也见过,不过,那种表面花心的人,一眼就会被看穿。怕的是云端这样的,对每一段感情,都很投入,都假到真,那就不是一双慧眼可以分辨的了。

感情的事,如果存心要欺骗,拆穿是纯粹要靠运气的。不过,这样的运气又实在是让人沮丧。

 

那天,清曼坐在云端的公寓楼下,待到很晚。那个女孩子一直也没有出来。当然,清曼也不是为了等她。她只是需要坐在离云端最近的地方,用云端的眼睛和心思,来梳理自己在这样一场游戏中的角色。

云端一直都好像非常在意清曼。也许是错觉,也许不是。他只是一种本能的贪婪,想用更多的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这是最致命的诱惑。

云端就像一个巨大的水母,看似温柔美丽,实际上有着无数个有毒的触手,碰到便无处逃脱。而他希望,他的每一个触手都裹缠着一个猎物。

 

“不要乱想了,宝贝。我不是水仙男人。你却是水仙女人,总是想把我的每分每秒霸占着。我稍微忙一点,冷落你一点,你就不高兴。” 云端的话打断了清曼的思路。

清曼抬头看云端,他刚才那紧张的神情松弛下来,又换上他惯常的温柔的微笑。“宝贝儿,我的离婚手续办完了。我们结婚吧。”云端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把它慢慢地推到清曼面前。

这就是云端说的那个惊喜了。清曼木然地看着那个首饰盒。这算是求婚吗?是云端苦苦哀求清曼出来见面的理由吗?也许是吧。若是以前,听到这句话,清曼一定会欣喜若狂。她和云端交往不就是一直在等这一天吗?

可是,人生总是比小说更戏剧。只不过一天的光景,故事就被从头至尾地推翻了。如今这一幕,是清曼不曾料想过的。

婚姻,对云端来说,应当同样是一个誓言,是一个更为华丽的誓言,也会是一个更有杀伤力的誓言。总有一天,它会被他撕毁。而且这一天,一定不会太遥远。

 

“还需要思考吗,宝贝?菜已经好了。先吃饭吧。人饿了的时候,思维也容易紊乱。”云端笃定地笑。

他一定成功过很多次了,他知道女人的心理,也懂得如何利用女人的弱点,有张有驰地操控着女人的心思。人在爱着的时候,真的需要学习一些心理学,那种头脑的对抗,在爱情里,同样适用。

若是没有过斯莘和那个亲眼看到的一幕该有多好啊。那样,云端是完美的,爱情是美好的,而她清曼,则会是幸福的。只不过,这一面爱情的镜子,在不经意时已经碎了,再看里面的影像,就都是斑驳支离的了。

 

“你吃吧,云端。我已经没有胃口了。你其实需要一个跟你一样强大的,水仙一样的女人。你们在爱里平衡,博弈。我没有力气走下去了。对不起。”清曼冲一脸愕然的云端粲然一笑。

“为什么?”云端不肯放弃地追问。他一定没有失败过,所以他脸上的表情一派天真的茫然。他一定奇怪,清曼怎么会抗拒得了婚姻这么丰盛的一个诱饵。多少女人等的不就是这个吗?

“斯莘……也许会很喜欢这枚戒指的。或者,还有别的女人会很想得到它,只是,不是我。”清曼咬了咬嘴唇。最后这句话,也许有点违心。她也是想要的,只是突然发现,她想要的,云端给不了。

 

“为什么?”听到斯莘的名字,云端脸上有着豁然明白的窘迫,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一心一意地对着的是你。”

“也许吧。”清曼叹口气。也许他真爱他,不过,他并不懂她。就像他也许同样真爱那些女人,不过,同样不能够真正懂得她们一样。“是我爱得自私吧。我的爱是求回报的。我付出了多少,我就希望能够在你那里得到多少。当我一心一意地对着你的时候,我希望你也是这样面对着我。只是,你做不到这样诚实地爱着一个人。就像我做不到爱一个不诚实的人一样。”

 

“可是,我会改。清曼,我会改,为你改。”云端的话好像很有诚意,眼睛热切地看着清曼。他可是真的知道,清曼对他的爱,醇厚而甘冽。

“改?”清曼倏然笑了。“云端,不要骗自己了。当爱情还是爱情的时候,你都给不了我完整。当爱情变成婚姻,你以为,我会相信,婚姻会让爱情完美吗?对一个水仙男人来说,爱是戒不掉的。他需要通过被很多人来爱,从而满足自己无底洞似的心。为我改?不必了。不要让我变得那么残酷。”

看着云端似乎很受伤的表情,清曼的口气不自觉地缓和,“不过,如果不介意爱情的专一,云端,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情人。”

可是,不专一,那还是爱情吗?所以,是情人,而不是爱人。清曼把这句话留在心里。

她突然很可怜云端。他一定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所以,才想要很多很多的爱。也许,有一天,他会长大吧。只是,清曼没有等待的耐心了。

 

“清曼,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云端的口气有一些紧张。他一定没有想到,清曼真的舍得离去。

爱是一种惯性,这样猛然切断,无异于自戕。云端就是摸透了女孩子的心,才在爱的最初,把爱的诱饵下得又大又肥。一旦咬住,就很难脱身。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在爱,实际上,只是爱那种爱与被爱的感觉,与对象无关。这不能不说是爱情的悲哀。

 

清曼没有再说什么。她微笑着最后看了一眼那枚戒指,起立,转身,然后定在那里,停了一下。清曼没有回头,她知道她不可以回头。转身得越决绝越没有回头的可能。她眼睛看着前方,视线慢慢模糊,“云端,慢慢享用吧。你一向是好胃口。一个人享受双份也不够。”清曼在自己的声音变苦涩以前把要说的话说完,抬抬手,向后挥了一下,迈步向前。

寂静的大堂清曼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回音,一声一声地,像一首老旧的歌曲的前奏,“爱情太忧愁,原谅我不能够握紧你的手。往事我会都带走,就像我爱你时一样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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