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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俺的革命家史

(2013-01-20 11:23:48) 下一个


来源:  于  [] [博客] [旧帖] [转至博客]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5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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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男生,其实也四十多了。男生一般不适合痛说,坚强如一棵大树就好了,而且俺自信没得抑郁症,没事没想过自杀(跟自家领导争吵的时候想过),倒是
非常怕死。但是觉得还是说出来,给讨论贡献一点也帮姐妹们挡一挡,也给那些不理解的同学多一个角度。俺一直以为自己童年很惨的,这两天发现比俺惨的很多。

 一段父母来访,住了两个月,这是俺这辈子目前为止跟父母最亲的两个月。这么多年很多童年的事情自己扒开又合上,已经想清楚了,也看淡了,尤其有了领导,有 了孩子以后,对自己父母(其实就是跟母亲)有了更多的体谅。童年记忆里俺的母亲是持续暴躁的,劳累的。母亲是老五届大学生,学习好家庭出身不好,毕业后一 直是普通中学的教师。俺是小孩子可能记忆不是太准,印象中她跟单位很多人都闹崩了,7080初那时候买东西都隔着柜台,请售货员拿,看,开票。上街十次 大概有八次跟售货员吵架,上街都是父亲陪同,主要是劝架。学生过年拜年的赞美之词提炼出来就是要求严格。母亲对俺要求是严厉的,学龄前就要求俺每天学拼 音,写田字格,做算数,弄错了就是大嘴巴,加罚。到了小学倒也给力一直是双一百,在墙榜第一位置,反正都是提前学过的,但是家长会成了俺多年的心病。每次 家长会回来,俺妈都是对俺都是一通暴打痛骂,时时喝问俺的回答,回答之后是更暴怒的打骂,让俺不知道时间还能不能带自己进入明天。到了初中的时候俺才开始想,俺这一直没出班级前5的每次家长会都这么难受,那些十名开外的还活不活了。现在想,家长会,老师肯定是都挑不好的说,家长协助教育,她们一定认为这是 负责是快马加鞭。忘了说,俺是家里的老大,弟弟小我六岁。家是一间屋,12平米,跟另外两家合用厕所厨房。对俺的打骂都是在弟弟惊惧的目光下进行的。那时 候俺觉得弟弟真是太幸福了,吃、穿、任务、态度,对待弟弟和对待俺完全是天上地下么。现在说话,跟悲惨世界里面童年科塞特和艾凡尼待遇区别只多不少。

 面该说什么了,哦,干活。童年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一直战战兢兢的看母亲的脸色,尽力去做,希望得到她一个笑容,但负责地说整个小学时期没赢得过母亲 一个笑容。倒是因为活干的不好留下几个终生难以释怀的记忆。那天晚上跟母亲下班一起走回家,母亲抱着弟弟,俺用网兜提着一颗大白菜。因为是初冬,天也黑 了,家跟母亲学校离的很远,大概二十分钟路程,网兜是很勒手的,而且由于高度问题,还得往上端着,或抱着。那时俺是小学一二年级。手很快就麻了,尝试各种 换手,还得跟上脚步,终于在一多半过一个马路的时候手失去知觉白菜掉地上了,母亲狂怒,在马路上踹俺骂俺,俺不敢躲,躲意味着拒绝教训,会有更大的惩罚。 其实挨打习惯了,痛并不是主要的创伤,主要的是屈辱,自责和挫败感。这次心里特别难受,因为以往都是在家里,在外面俺还是个老实孩子,学习好的孩子。现在 是在马路中间,俺感觉黑暗里有许多的目光投向俺,将俺的自尊完全撕碎。踹了骂了母亲又继续走,而俺也要在刚刚traumatised之后,抱着白菜走完剩 下的路。心里是委屈,但不再自责,还多了一样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可能大家也看出来了,俺是属于打小特别敏感,特别要面子的,可能换了心理强大的孩 子就没什么。俺记得每次假期返校的时候,坐在边角看满院的孩子奔跑打闹,特别有剥离感,我的心里全是惆怅,不能理解打闹有什么可高兴的。

 余兴趣爱好,这是童年另一大主题。俺的爱好是画画,这主要来源于俺爸爱画画。上小学前自己成本的画,那时城里到处是马车,学龄前俺经常照着马画。一年级二 年级之间的那个暑假,市少年宫有一个美术夏令营。少年宫和夏令营,这在俺脑海里是特别神圣神往的字眼。入选考核是大家画一幅画价上去。俺就用铅笔照着演算 本封面上的芭蕉树和站岗的哨兵剪影画了个类似速写的画,后来老师告诉我入选夏令营了。但是母亲决定用那个假期带我们到另一个城市的姥姥家度过。母亲给我买 了一顶白色的草帽,用商量的口气跟俺说她的安排,提出草帽是补偿。俺知道俺没有选择,只说好吧,但是非常难受,少年宫+美术+夏令营,那是我的一个梦。俺 没有带过那顶帽子。俺觉得俺得到的真正的补偿是母亲商量的口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另一方面,给脸得要脸,帽子是没可能退掉的。哦对了,不要脸,搭拉个死 羊眼,损鳖犊子玩意儿这些是母亲对我的常用词汇。

开始上三年级的时候,俺家搬了家,进了两室有厨房厕所的单元其实一共也就40平米吧。搬进 去那天俺和弟弟笑得简直要得失心疯了,俺也看到了母亲的笑。一个新的机遇也来到了,俺转到一个大的子弟小学。跟原来的小学不同,这里很重视课余活动。俺开 始上课的时候已经开学一阵子了,轮到美术课,来的是一位瘦高带黑边眼镜留着八字胡的青年老师,他把我们带到操场上画我们的楼。老师来到我的后面的时候,明 显的震了一下,然后说我画的非常好,透视关系很准。这倒不是俺自夸,俺很小就注意到本该平行的房子桌子的水平边是斜的,而立边一搬都是竖直平行的,图画课本拿到手就早早看完了,里面的透视关系示意很清楚。放学后老师就把我叫到他的画室,那里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在等。老师让俺临摹一幅很简单的白描 - 和服女孩背影在水边,那是他正在组建的美术组的选拔考试题。画完老师就宣布俺进了他的课外小组。后来知道老师是美专毕业,新婚住校,一直在创作,参加美术比赛和展览。以后5点放学开始课外小组活动了。记得第一节是素描理论,明暗调子。老师说美术组的绘画训练需要自己带一个画架子,家长做就可以。他花了一个草图,让我们照着画好带给家长。这又让俺犯难了,这对俺来说,是一个太大的诉求,

俺向母亲要求的任何一件事,都让俺深深感到给她添麻烦的耻辱感。小学运动会的白上衣蓝裤子白鞋要求,老师向我们严格要求规范,而俺从来都是黄渍色的棉上衣,发白的短一截的蓝棉裤子,加上发白的篮鞋,站在的确良的衬衫裤子中间。有时候白鞋是母亲跟自己学生借的。如果俺说可不可以买双白球鞋,立刻招来一番辱骂。这时候的画架又是俺的一道坎儿,但是俺太想上这个美术组了,俺出了学校就在路边寻麽,在垃圾箱里翻,最后找到几根七扭八歪带着树皮的木条,俺想,把这些木条钉或绑在一起,也能支撑画夹子,家里有画夹子。晚上爸爸看到俺在阳台上拼凑这些东西,就问俺干什么,俺说美术组需要一个画架,我用这些做一个应该可以用。然后爸爸就去和母亲商量,然后他们决定给我做一个正式的。爸爸没学几天的大学是冶金专业,炉前工的工作使他认了一个木匠为师傅,家里的立柜是爸爸打的。床底下常年放着木工工具和木方。有结实的画架,俺象海绵一样吸取着素描的知识。俺拙于表达,画出来的画就是俺对老师指导的回答。平日晚在一起画静物,周末老师领俺们去看画展,去野外写生。同组还有个小画家女生,国画在市里得奖。俺兴奋地体会着艺术。幸福太多了,也就该到头了,这时俺的童年学到的。爸妈坐不住了,跟俺说,觉得俺陷得太深,会影响学习。其实这才半个学期,期末还没到呢,一个小学的学习根本也不受影响。俺说你们能告诉老师吗?爸妈回答,你不去了就完了。俺说那我得告诉老师我不去了,怎么说啊。母亲说,说什么说,放学就回家。放学了,俺挎着包低着头往教学楼下跑,美术组里同学们在楼梯上大声喊俺的名字,今天是美术组还有课呢!时间再次变得无限慢,俺感觉自己在这喊声里跑了很久很久。那时俺觉得想哭,但是哭离自己很遥远,只有心里的难受。

那个时候课外活动都是免费的。俺的美术老师是真的一腔热情。他教导俺们语气虽然也很硬,但是他看到好的或提升的部分,从来不会忽略一句表扬。他让俺明白无误地知道俺在绘画上是有天赋的,他看我们的习作是严肃专著的。他在俺的人生注进一道阳光,他是俺这个悲惨世界里的米利埃主教。

过去的回忆还可以说很多,但是说到这也许已经过多了。上高中以后父母主要是母亲对俺的日常态度有所缓和了,家里的经济状况也大幅度改善。一个表妹不幸患精神分裂症,据说是学习不好老师逼的,症状包括打她妈妈,骂姥姥,母亲说这要是我的孩子,我就把她掐死,丢脸。你姨太惯孩子了。我和弟弟无语对视。母亲走后,弟弟说,咱俩但凡神经弱点早精神病了,俺心说,你遭的罪跟俺还差着天与地的距离呢。弟弟和俺虽然差六岁但打小就心气相通。弟弟是爸妈听要实施计划生育抢闸生的。俺常常把俺看书体会的自然认知和哲理想法说给弟弟听。谢谢弟弟,俺受到压抑的人格有一个亲人可以展现交流,俺坚定地认为,要么不生,生就应该是两个。弟弟后来考上了清华,妈妈还写了篇文章发表在杂志上,关于如何教育出两个出色的孩子。

父母在俺的婚姻问题上也不可能不代做决定。在父母控制范围之外,俺做了各种叛逆行为,去了解这个从不曾了解的生活,人性。在俺认为俺可以独身陪伴父母一起消亡之际,别人给介绍了现在的领导,当然也是各种挫折,领导让俺认识了爱,自我价值,坚持不放弃。第一次不再为父母活,而是为自己活,为自己的家庭活。

最后再说说对妈妈的谅解。结婚,出国再读书,靠奖学金生活,然后不久妈妈写信扫描给我,对我结婚后对她们疏远表示非常痛苦和不解。其实俺一直是硬着头皮坚持不到一个月给他们打一次电话, 汇报学习中取得的成绩。而她们的期望值时如果不能每天打至少也要每周打。然后电话里哭着说她对我婚后疏远父母的难受。俺本想远远地讨好息事宁人做一对贫贱夫妻过自己的生活,结果还是无休止的不满,强加。俺脑袋里的炸弹爆发了,给妈妈写了信,第一次提了童年受到的伤害,当然是非常轻微的点一下。妈妈回信表示惊讶我记着这些小事,没想到童年的经历有这么长久的作用。但也希望我谅解,她们经济拮据,出身不好心情压抑,第一次养孩子没有经验。这对于一贯强势的妈妈来说实属不易,当然后来妈妈从事教育学方面研究,理论应该是接触了不少。但是对于俺与母亲的关系来说,自己开始放下一些了,但对母亲的亲密感还是没有。后来有了孩子,发现有时自己也对孩子的不当行为暴怒,觉得犯了天条,其实俺还什么都没有教,那只是俺自己的天条。也许某种DNA已经继承在俺体内了。带着孩子回去看父母,他们是真心的高兴,对孩子比俺还有耐心。看着父母一年年变老,过着俭朴的生活,还时常给我们寄钱,吃饭的时候,妈妈把好的菜夹给俺。看着她那饱经风霜显得粗大的手,看着俺离开后她们一直没有变化的饭桌和家,俺第一次在内心觉得,妈妈一直是这个家的脊梁,她其实一直是世上最爱我的人。因为时代,因为方式,这个感受来晚了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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