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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青:我的父亲毛泽连——毛家最可怜的人

(2008-01-30 23:47:11) 下一个
我的父亲毛泽连---- 毛主席曾说,他一度是毛家最可怜的人

我的父亲毛泽连一生不事张扬,不表功,不伸手,不愿给人添麻烦,建国前的几十年里,他为了留在韶山的毛家人,为了革命事业承担了巨大的压力,做出了艰苦卓绝的奉献与牺牲。

他无欲无求,无怨无悔,因而他的经历,他的故事,他的业绩和他的名字一样,至今鲜为人知,默默无闻。

虽然韶山的毛家人中只有他多次住进中南海,只有他受到毛主席更多的关爱,但是他生前从不自以为荣,从不自我炫耀,至今在家人与毛主席照相的场合他也是默默地坐在远处,直到兄弟俩相继去世,他竟没有一张与毛主席单独的合影照片。

他的孩子中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从小是他的“拐棍”,是他的“耳目”,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为了教育我,为了不要忘记过去,为了毛家的精神代代相传,双目失明的父亲,常常把他一肚子的苦水和往事向我倾诉。

毛家泽字辈中总共只有十男一女,唯一的女性是我的姑姑毛泽建。

父亲毛泽连在男性中排行第九,1913年8月27日出生,比他的姐姐毛泽建小八岁,比他的堂兄毛泽东小二十岁。

到解放后,原本应当济济一堂的大家族,只有毛泽东、毛泽荣、毛泽连、毛泽青四兄弟互慰亲情了。

毛泽荣,泽字辈中排行第五,1897年生。一直在原籍,建国后因父妇俩均双目失明靠政府救济生活。1986年病逝。

毛泽青,泽字辈排行第十,1916年生。毛泽连的胞弟,赴延安参加革命时化名毛万才。解放后从部队转业到辽宁省抚顺市工作,党员干部,1981年病逝。

我的父亲毛泽连童年时,正值清王朝刚刚被推翻,中国的政局激烈动荡。复辟与反复辟的斗争、专制与共和的斗争不断反复,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湖南的长沙、湘潭是南北军阀交战地区,父亲六岁时我爷爷去世,父亲是跟着我的奶奶和我的姑姑,在东躲西藏、颠沛流里中长大的。

1925年毛泽东、杨开慧一家四口回到韶山。十二岁的父亲和九岁的毛泽青叔叔这时已经长得高高大大,虽然面黄饥瘦,但毛家人特有的正直大气、农民子弟与生具来的纯朴厚道深得毛泽东的喜爱。毛泽东走到哪里,都要把他们兄弟俩带在身边,他俩严然成了毛泽东和地下党的通讯员。

时任中共中央执行委员的毛泽东,本来是积劳成疾、休假回湖南老家养病的,但他的到来,使苦难深重的韶山乡亲们感到无比振奋,使农民运动在韶山轰轰烈烈的开展起来了。

毛主席在夜校讲课,父亲挤在教室里专注地听讲;毛主席和骨干谈话,他为他们端饭送水;毛主席主持座谈会,他在周边站岗放哨保卫会场。

满脸稚气的父亲毛泽连,还跟着毛泽东翻山过坳,走亲访友,广泛接触群众,迅速发现和培养积极分子。毛泽东用最通俗易懂的道理,使跟在毛泽东身边的父亲深受教育,使他和众多农民先进分子一起觉悟和成长起来。

1925年6月的一个晚上,万里无云,明月当空。在毛主席的卧室,中共韶山党支部成立了,韶山地区的革命斗争从此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

父亲不是第一批党员,但他熟悉毛泽东亲自主持发展的四名党员中的每一位同志。他尊敬他们,爱戴他们,因为他们是村里的乡邻和长辈,更是革命者。

在追随他们开展革命活动,模仿他们为群众办事的过程中,他认识到,他们是穷苦百姓的主心骨,他们是韶山人民的领路人。

父亲给第一任韶山党支部书记毛福轩送过信,为其他老党员带过路,办过事。在党支部领导群众进行的各种斗争中,都有父亲单薄瘦弱的身影。

湘潭西二区上七都群众性反帝组织雪耻会的成立大会上,毛泽东亲临大会并讲了话,发出了深入开展反对帝国主义的号召。父亲毛泽连参加了大会,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斗争的意义,但他兴致勃勃地跟在农民纠察队后面去出操,热情洋溢地学着青年讲演队的样子去宣传,还目睹和参加了毛泽东亲自组织领导的两次“平粜”斗争。

这年七、八月间,韶山一带大旱无雨,农民断粮,饥民遍野。地主豪绅囤积粮食,高价出售,谋取暴利。

按照毛泽东的布署,在团防局长成胥生夜间偷偷地向城里贩运粮食时,支部书记毛福轩率领数百名农民早在途中等候。成胥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坏了,急忙调集团丁并朝天开枪。附近更多的农民赶来了,声势更加浩大,被逼无奈的成胥生只得留下粮食平价卖给当地农民。

成胥生的粮食被“平粜”后,其他土豪劣绅只好跟着“平粜”,但永义亭的大地主何乔八却负隅顽抗。韶山党支部又把永义亭一带的农民集合起来,冲进何乔八家杀猪宰羊,“吃大锅饭”。

两天后何乔八不得不屈从求饶,答应“平粜”。农民们取得了胜利,渡过了灾年,父亲和农民们一起扬眉吐气、高兴万分。

家乡风起云涌的革命形势,激发了父亲的革命热情,提高了父亲的阶级觉悟,使父亲在斗争中不断成熟。

毛泽东在韶山的革命活动,自然遭到地主豪绅和反动政府的憎恨。当得知将被“通缉逮捕”时,毛泽东不得不离开韶山。父亲看着乡亲们护送毛泽东、杨开慧、毛岸英和毛岸青离开上屋场,去九江庙码头乘船奔赴长沙。告别自己深深敬慕的兄嫂,不善言词的父亲默默无语,泪眼朦胧;虽然,当时不知道这次是与开慧嫂的诀别,他的心里仍然难受极了。

毛泽东离开韶山后不久,政治风云突变。国民党反动派制造了“马日事变”,“四*一二”大屠杀,湖南和全国一样,深深地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

虽然是革命低潮时期,但父亲没有动摇、没有退缩,反而坚定地要求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韶山党支部的领导下,顽强地坚持着地下斗争。

十六岁那年,父亲送信后返回住地时,碰上敌人。情急之下,跳往路基下躲藏,左眼不慎被路边的树枝扎伤。当时没钱治疗,也没人敢公开为毛家人治病,更没人敢于提供帮助。就这样,父亲的左眼发炎流浓,后来炎症波及右眼,不到二十岁时,父亲几乎双目失明了。

更让父亲难受的,此时毛泽东上山为“匪”,杨开慧被捕杀害,投身革命的毛泽民、毛泽建、毛泽覃及毛福轩等人生死不明,留在韶山的中共党员相继惨遭杀害,几乎无一幸免。就是从那时起,父亲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毛泽东对自己的亲人有着深厚真挚的感情,但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又毫不忧豫的鼓励亲人们勇敢地投入战斗自觉地作出牺牲,表现出博大的胸怀和高尚的情操。正是在毛泽东的影响下,毛家人纷纷走上了革命道路。

父亲何尝不愿和亲人一样远离家乡,投身革命;何尝不向往奔赴战场,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他不能,他不仅仅自己双目失明在黑暗中煎熬,作为留在韶山的毛家人男性中的唯一青壮年,还要承担照看家人中老、弱、妇、孺的重任。

爷爷早年去世后同样双目失明的奶奶,由父亲照看一生。同时,还要照看毛泽民的女儿毛远志及养子毛华初,照看毛泽青的童养媳庞淑媛。

此后,即1937年11月,他接受党组织的指示,到战火纷飞的长沙接回了毛泽覃的夫人周文楠、儿子毛楚雄及毛泽覃的岳母周琼轩老人的继子周自娱。这些人组合在一起的生活状况是可想而知的,为了防范国民党反动派的抓捕和迫害,还要东躲西藏、居无定所。有时甚至深山岩洞为屋,树叶草地为席,吃尽了人间之苦。

毛泽青叔叔二十岁奔赴延安时,送他上路的是我的父亲;毛楚雄哥哥十八岁投奔八路军时,送他走出韶山的也是我的父亲。

这期间,父亲经历了毛家祖坟几次被国民党反动军警挖掘;经历了新婚一个多月的媳妇因忍受不了毛家的艰苦磨难而离家出走、沦落他乡;还经历了毛家祖屋东茅塘被国民党反动军警查抄一空,后又因邻家失火秧及全部烧光。这次火灾,烧掉了毛泽东离开韶山前的全部生活、学习、劳动用品和珍贵的书籍文献,烧掉了毛泽民、毛泽建、毛泽覃、毛楚雄烈士的全部生前遗物,烧掉了毛家祖辈的所有财物和全部家当。为此父亲在世时曾不止一次地感叹说,他活得比烈士更难。

父亲就这样在苦海中挣扎到建国前夕。

毛主席牵挂惦念留在韶山的家人,林彪司令、罗荣桓政委的四野部队派人找到了我的父亲,派专人送他到北京。在赴京途经武汉时,已是十月一日,父亲从广播里听到他的三哥毛泽东熟悉的乡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

在中南海毛主席的家里,分别二十四年的兄弟相逢了。悬殊的身份地位,没有阻碍脉脉的亲情交流;半生的磨难与坎坷,在紧握双手时得到了理解与慰籍。

从毛主席那里,父亲才知道包括自己的姐姐毛泽建在内,毛泽民、毛泽覃、毛楚雄及毛福轩等许多毛家人已经牺牲。他哭了,在日夜思念的兄长面前泪流满面,痛哭失声。他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动情,那么泣血涟如、不能自禁。

见面后的第三天,主席派人送我父亲到协和医院治疗眼睛。为避免进一步影响右眼,医生建议我父亲摘除左眼球。

父亲住院治疗期间,主席不允许政府人员看护,而是吩咐岸英哥哥、李敏、李讷姐姐轮流送饭搀扶照顾。江青还做了可口的稀饭、小米粥,准备了营养品给父亲改善伙食。

父亲的医疗费、住院费和衣物都是主席从自己的工资中扣除的。在北京治疗眼睛期间,父亲感受到家人浓浓的亲情和领袖深深的关爱。

手术后,医生建议父亲装一只假眼球,父亲征求主席意见。主席说假眼球,只是个装饰,而且需经常清洗,很麻烦。父亲听从了主席的劝告,没有装。经过了近半年的治疗,父亲的右眼恢复得能见到些微光亮。

当时双目失明的奶奶独自一人在韶山无人照顾,主席就让父亲回家陪奶奶,并让他每年来北京团圆一次。

回到韶山,当地政府考虑父亲无人照顾就介绍了我母亲。父亲与我母亲结婚后,生儿育女开始了新的生活。同时由亲戚出面,用我姑姑毛泽建烈士的抚血金,在长沙中山路三角花园为我奶奶买了一处住宅。

毛家人大多身材伟岸,行走如风,脾气急犟。父亲也是这样,即使双目失明,也不管不顾,大步流星。

有时一步要跨过好几个蹲在地上玩耍的孩子,所以他也经常摔得鼻青脸肿。

有时在韶山自家地里劳动,沟壑纵横的土地,凹凸不平的道路,使他一次次摔得伤痕累累。

记得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和母亲一起为他擦洗换药。奶奶去世以后,他放弃了长沙的房屋,把奶奶的灵柩接回韶山。途经湘潭时,竟重重地摔下十余米高的轮渡码头,浑身是血,脚部粉碎性骨折。

1952年7月,毛主席给他的老师毛宇居写信时提到了这件事:“接毛泽连的信,六婶病故,他自己跌断了脚,不知实际情况如何,脚还有诊好的希望否?他未提到要钱的话,不知他的生活尚否过得去否?”

主席的信说明,父亲是有自俭的,遇到那么大的困难,却在给主席写信时没有向主席张口,“未提到要钱的话”。

后来,是主席的老师毛宇居先生、主席的同学周士钊同志,以及毛特夫、毛远弟等同志多次给毛主席写信,报告了我父亲的困境。主席知道后颇为感慨,说我的父亲一度是毛家最可怜的人,并从此每年从自己的稿费中拿出三百元寄给他,直到1959年吃了公共食堂,我们兄妹几个相继长大成人后才停止。

毛主席关爱地摸着幼年的毛小青和弟弟毛坚平的头.

尽管自己这么困难,父亲每次收到主席寄来的钱时,总是想到别人,总是惦念着更困难的乡邻。谁家孩子失学,谁家老人生病、谁家没钱买米了,只要被他知道他总会摸索着送些钱给人家。并告诉人家,钱是毛主席送来的,是寄给穷苦百姓的。一次为了给一位棠佳图的乡亲送钱,他自己竟踉踉跄跄地攀越几座山头,跑了十几里山路。把钱送到时,他自己被撞得衣衫褴缕,满面伤痕。

以后,父亲每年都要到北京中南海住上一段时间,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

1969年是我陪父亲来的。就是那一年,使我第一次见到了天安门,第一次游览了故宫、北海、颐和圆,并有幸搀着父亲站在观礼台上,参加了建国二十周年首都群众大型游行庆祝活动。

1976年9月9日,听到毛主席逝世的消息,父亲嗷啕大哭、泪流不止,立即让家人陪同他前往北京。已经到了长沙车站,当地革委会接到中央通知,要求主席的家人和亲友们只能留在当地参加悼念活动。父亲强忍着悲痛表示了理解,回到家里一直哭,连续几天不吃不喝。

毛主席故居开放以来,许多党和国家领导人到韶山时,都记得要去看看我父亲,许多外国元首和贵宾到韶山时,同样一定要去见见我父亲。1993年江泽民同志参加韶山毛主席铜像揭幕仪式后,会见了主席家人和亲友,他在与我父亲握手时,对旁人说:“我在学习毛主席著作时,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江泽民同志和父亲毛泽连

1986年毛泽荣伯父去世以后,父亲成了泽字辈唯一的老人了。父亲从来没向党和政府提出过任何个人要求,多年来一直生活在韶山老家,而主席生前送他的皮包、皮带、拐仗、书籍等等,在有关部门征集革命文物时,他都一件件无偿地捐献了。

毛小青和父亲在一起

中国革命是千千万万烈士的鲜血换来的,是党领导中国各族人民前赴后继长期奋斗才取得的。我们毛家仅仅是中国人民革命斗争的一个缩影,一个典型。中国革命的每一个历史阶段,几乎都有毛家人的英勇牺牲。

可以说,旧中国及其影响的各种不幸都集中地表现在我们毛家人身上;尤其在革命战争年代,我们毛家人无愧于毛主席的教导,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他们生得伟大、死得光荣,为后人树立了光辉的榜样。

父亲1995年9月29日八十二岁时在韶山病逝,至今已十个年头了。我缅怀父亲,悼念父亲,我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自豪。

父亲的英灵常在,毛家人的精神和风范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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