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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家都是过客《四十四》好朋友冬青

(2010-07-24 10:38:38) 下一个

                                                                我们大家都是过客《四十四》好朋友冬青

 

一个美国人,我从来没有写过的美国人,因为五十美分同我掐了十年架。这位美国人爱在酒吧摆谱勾女人,每次进酒吧之前都要到我的小酒庄先买两瓶一点五美元的小酒喝着,价格上比直接进酒吧喝合算。后来他发现有的酒庄这类酒只卖九十九美分,觉得做了大头,以后再来,要么抱怨,要么砍价,再往后,不知那句话得罪了他,不进小酒庄了,但一定要把车停在小酒庄门前,他还要等着我看到他后再出车门,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瓶不知从哪买来的小酒边喝边一瘸一拐地走进附近的酒吧。

 

这位美国人我到现在还叫不出他的名字,不过他的特征很明显,走路一拐一拐的,不需要记名字。我和他算是老相识了,初期他邀请过我找个地方吃点饭聊聊天,我因胃不适没有答应。不过他家我是去过,有两座房子,一座出租,一座自用,他属于离婚又爱在外面吃野食的单身汉。自用的那座房里楼上楼下放满了各种美国古董,光安乐椅就有十几把,带我参观的时候又显得十分拘谨,可能怕我拿他点什么东西。后来我打听到他原是位建筑工,工伤摔成股骨骨折,做了几次手术不见好,保险公司最后赔偿五十万美元了事,钱买了两座楼房和那些古董,那人在外面混,吃饭买古董对谁都是那个样子。

 

原来我底气不足什么事都得忍着,谁想到十年后我不仅把孩子培养成人而且身体一直在向完美发展,现在时不时地脸上长几粒粉刺也就是年轻人不喜欢的青春豆,但对五十几岁的老年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礼物。上个星期六是今年纽黑文最热的一天,把树叶都能烤焦,这位年长十岁的美国老哥又来了,我迫不及待地冲出店门,做出世界杯球员进球后双手握拳向观众展示兴奋的手势,这次他没有出车门,而是开走过了十分钟又转了回来,我意想不到他居然走进小店,先说一句,为什么上帝让他年轻让我老,我明白这句话是反说的,十年了,我第一次近看他,已经老得没样了,接着又掏出一瓶小酒,先说明是九十九美分买的,为什么这里不卖。这就是美国人的习惯,与中国人实在不同,同你掐架总有回来的时候,接着我们又开始了对唱,他说他找了个四十岁的巴西女人刚结婚还为自己的女儿买了房付了头款,我说我对这类婚姻和买房都不感兴趣,还是开酒庄把钱花在孩子教育身上好。像不像一对老哥俩谈起了儿女情长,又英雄所见不同。

 

写到这里大家不要着急,这只是美国人中极个别的现象,这种人也就十年遇上一个,当朋友耍吧,我出店门他出车门,想来也挺有意思。开店也要想得开,有些人做顾客,有些人做朋友,还有什么都不做的,这些都是不可强求的事。十几年了,我没有关门,没有饿死,我想这一点顾客比我要明白得多,说明这个小店还是有诚意,在做公平买卖,要不然美国大公司在刷广告的时候都不忘加上一句,本公司是一八几几成立的,在暗示公司不倒说明有买卖做。也就是这个小酒庄给我拔份了,升值了,过去各个年龄段认识交往的老朋友都寻找机会来看一看小酒庄,北京的红军大姐,黑鹰公司李代表不算远,最远的应该算在非洲坦桑尼亚商务处任职的冬青了,他要先飞到瑞士转机来纽约,三天后再绕道洛杉矶乘国航回国探亲,像一次意外的环球旅行。

 

冬青可能早就埋怨我了,老潘,我们都是一个空军部队,而且您老人家开发计算机英语教学系统的时候,老弟冬青可是没日没夜帮你编辑开发英语考试软件,写这段历史的时候怎么说也应该提上老弟一笔。我说这件事是好项目最后带来了人生败笔,我提到的次数并不多,当然老朋友没有忘,就像接待客人好酒要放在最后开一样。记忆中,冬青是一九七九年考入河北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毕业后分到沧州空军试飞中心任英语教员,我在科研部老关系的介绍下多次去沧州推销演示这套系统,科研部推荐先试订一套,促进了这个系统的产品化,谁知四年以后定货方和生产方都甩开我开始了第二套第三套订货使用。冬青代表沧州接待我,我住在他的寝室,他还记得我看到墙上有个挂钟,说了句摘下来用布包好放到柜子里,那玩意吵人。动乱以后,美国不再与中国军方合作,空军飞机装备进口转向俄国,飞行员英语培训处在可有可无状态,冬青转业到沧州市招商办。

 

我了解冬青,有着上一辈河北人乡土朴实,在科级岗位上钉钉铆铆有八年光景,换一个人可能早叫唤了,两年前被商业部选拔到坦桑尼亚商务处任参赞。今年五月冬青来电说,获准回家休假,想借着方便到美国看看,顺便参观一下我的小酒庄,传说中那么有名气。我立刻回电,好啊,这是难得的好事,初算一下我和冬青快二十年没有见面了,这次不见下次不知在哪里见。我接着说,来吧,这里有一年一度的耶鲁大学毕业典礼,有美国东部的风土人情,有酒吧,有比萨饼,到纽约出关后第一时间同我联系,我提供路线方案和进一步的美国行程引导。

 

我的话冬青听了一小半,电话是打了,我还以为是用公用电话或其他接机朋友的手机打,这位老弟用的是非洲漫游电话,我说怎么还没来得及讲话电话就断了,话费用光了,我看看号还挺奇怪,幸亏没追过去,要不然我的手机打一次非洲漫游不知要花掉多少冤枉钱,后来我用二十美元的电话卡试了一下,只能打七分钟。谁也没有想到,冬青过早地委托熟人接机订旅馆,熟人把旅馆定在了新泽西州,代交了两天两百美元的住宿费,那个地方开车到纽瓦克机场和纽约都是六十五分钟路程。冬青的另外一个朋友看到这前不着天后不着地的,提出接冬青到自己家里住,第二天游览纽约曼哈顿,我也只有顺水推舟,说你们先吃好玩好,下午在法拉盛图书馆三角地前会面,不见不散。

 

为了接待好冬青,特意把我的十年老车里外洗得干干净净,冬青下了朋友的大奔我们就开始叙旧了,冬青还时不时地念想那二百美元,我说那二百美元不能再想了,要不然会把我们的心情搞乱。我们现在的高速路方向是美国著名的新英格兰地区,我的居住地纽黑文是进入这个地区的标志,我像导游一样边开车边为冬青讲解地形,我们先要到一个海边小城Norwalk停一会儿,在那里喝一杯啤酒,再继续前行,就在几个月前我发现了那里有酒吧一条街,不是有客远方来我自己一般只在外面看一看。我们随意走进一家非常古老的高顶酒吧,里面的规模让我都感到吃惊,各种零打的鲜啤酒有近百种,正厅的一面墙是一座老式轮船的操作台,旁边摆着一百多年前的美国啤酒瓶子和酒具。

 

那个酒吧也让冬青吃惊不小,这就是美国啊,一个劲儿照相,冬青品着康州啤酒,不停地谈着在非洲的生活和工作,这也是我最愿意听的,我实在想做些比较,现在驻外的外交公务人员工作和生活与几十年前我所知道的相比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先是管理。冬青说,国家对政府驻外人员管理仍旧非常严格,每人都配车,可以自己挑选型号,但不能开出使馆二十公里。现在仍有严格的保密报告制度,凡涉及国家机密的内容不得在一般办公场所谈论,有专门的保密室。每个使馆都配有政务领事,一旦发现有人去了赌场或不良场所,毫不犹豫遣送回国。特别让我新鲜的是,现在使馆驻外人员绝大多数都是北方内地人,家乡相对寒苦一些,需要那份外事工资,对南方沿海一带人来说约束和收入有另外一套平衡比值。

 

冬青现在每月工资是2900美元,再没有任何个人生活支出的2900美元。专门配有一个35岁国家一级厨师为八人每天做两顿饭,都是正宗的宴会级中华美食,生活和宴请需要的美食调料中华烟茅台五粮液各种名酒每年国内采购两次发两个集装箱。吃得太好患“三高”是普遍的事,每天的户外活动是在使馆的围墙里一个个地绕圈子,只有早上晨练的时候可以走到海边转一转。政府驻外人员的性生活是我最关心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援建坦赞铁路工作过的老参赞最长八年没有任何性生活。这方面国家有了长足的进步,一改过去只有大使代办带配偶其他人干巴巴看着状况,现在以法律形式规定各级驻外人员包括厨师都可优先携带配偶,工作对口的安排正式工作,其他人发500美元看看图书馆或到厨房帮帮厨。

 

冬青喝了一杯啤酒吃了一盘美式蔬菜沙拉开胃我们继续上路,再有四十分钟就到纽黑文了,为了节省时间我们要先去纽黑文最著名的一家比萨饼店,再怕“三高”这里的比萨饼还是要尝几块。我对冬青说,世界上还有谁会想到接待远方来客把一顿饭安排在两个著名饭馆吃。这家叫Sally的老店一直是家庭经营,八十七岁的老母亲每天在里面管账收钱,一个外人也没有,它的独特的炭火烤饼技术七十年来没有外泄过。冬青第一次见到薄得像饼干一样的比萨又是一个劲儿地拍照,是别的桌上的,这个店的动作特别慢,极慢,是接待客人聊天的好地方,让你有充足的时间,聊累了,比萨才上来,大口吃吧。冬青又开始讲了,这次话题是驻外官员的子女教育。

 

现在的孩子被电子游戏勾走魂的不少,这是冬青最感叹的,稍微不注意再想把孩子拉回到正路来已经晚了。夫妻俩都驻外,性生活是美满了,孩子由姥姥奶奶带着,一个任期结束后回去看看,有时候自己都不忍看,怎么儿子变成这样。这些玩游戏的孩子并不孤独,通过网络早已连成了一个大社会,甚至有自己的荣辱观。有个北京参赞的孩子玩游戏玩到三十岁,连女朋友也不愿找,父母没办法带到使馆来看看怎么玩,儿子听说有网络跟来了,除了游戏没有其它任何欲望,唯一发火的时候也是网络速度慢的时候。现在驻外官员甚至可以带子女,有些国家不适合子女培养,冬青是一人在外,妻子一人在家带着儿子,开始护着,不小心又培养了一个不愁吃喝的超级游戏迷。谈到这里,冬青了解到赢赢的顺利成长,想到自己儿子的未来,心中充满焦虑。

 

冬青是看着赢赢长大的,这天晚上又在赢赢的小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赢赢两岁的时候,冬青说自学了一点心理学,想考考赢赢的智商。我再三告诫冬青,马上要见到快成年的儿子了,不可以牺牲父子感情来教育儿子,儿子学习不学习,奋斗不奋斗,属于社会的范畴,如果失去了父子感情,将来痛苦的是家庭。

 

除了参观我的小酒庄,冬青来纽黑文安排的另一个重头戏是参加耶鲁大学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我对冬青说,我在纽黑文十四年,每年都要光临耶鲁的毕业典礼,而且每次参加感觉都不同。问问台上的,问问周围的教学服务人员,再问问门口卖了四十年鲜花的老鲍比,纽黑文还有没有第二个父亲这么执着地参加耶鲁毕业典礼,心随会场掌声而激动,情随着欢呼而飘扬。冬青的心可能比我还激动,想得比我要多得多。

 

有些人不愿写,有些事不愿提,有些人想写,想把冬青写得仔细,又没有篇幅了。

                                                            07/23/2010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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