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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慕克谈小说-转载

(2010-04-22 16:45:44) 下一个
·菊 子· 
 看一个作家,读他的作品是主要。帕慕克的My Name is Red(《我的名字是红》)我认真读了,还认真写了书评。读了Snow,还没有完成,感觉更喜欢,一是语言更有诗意,二是情节让我想起叶蔚林的《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  当然作家本人还是要看的,毕竟获诺贝尔奖的作家也就那么些个,况且帕慕克还好看。不过,自己也知道,专程去哈佛听帕慕克,很大程度上是附庸风雅。随身还带着梭罗的《瓦尔登湖》,是欠朋友的旧帐。  正趴在书上签名的时候,帕慕克进来了。他很英俊,比照片上还要帅一些,风度很好。介绍他的是哈佛人文中心主任Homi Bhabha。Homi Bhabha是印度孟买人(相当于中国上海人),研究英美文学和后殖民理论的。预料到帕慕克会有口音,不过,Bhabha的口音更重。  Bhabha的介绍中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他认为帕慕克最大的长处就是他的小说中表现出的模糊(模棱两可),这种模糊,对于理解东方/西方、南方/北方,有重要的意义;与此同时,帕慕克的世界的中心,永远是伊斯坦布尔:帕慕克小说的起点就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的秘密的创伤,和裸露的性和欲望的伤疤,一种特别的忧郁(huzun),过去留下的废墟,当下面临的混乱,还有对文学的不死的热爱。 
 帕慕克很诚实,很幽默,他的幽默安静稳重,英国风格,口音也是英国口音。他说讲稿是用土耳其语写的,某甲给翻译成了英文,另有某乙还作了校对。文字果然漂亮,诗意盎然。当然,这个诗意,是帕慕克赋予的诗意,而不是翻译者的功劳;我猜测,原文土耳其语肯定更优美。  
既然有正式讲稿,那么一定有合法途径得到讲稿。所以记笔记也没有那么积极。给哈佛人文中心打电话,他们告诉我,现在不能提供稿件,全部讲演,将由哈佛出版社正式出版。按照以往的历史,诺顿讲座的讲演稿有的会很快出版,有的会拖上个一两年。其中一些,已经被翻译成了中文。 
 帕慕克的生涯是建筑—>绘画—>写作,而且他一直喜欢音乐,因而,在他的审美世界里,这些艺术形式都是相互贯通的,只不过因为一个“偶然”,一个不小心,他才得了个文学诺贝尔奖。这是他后来回答问题时开的一个玩笑。观众席上先有人问:你最喜欢哪些作家?他说了托尔斯泰、托马斯?曼,又问:你觉得我们该读哪些作家呢?他嘟囔半天,意思是说,嗨,你们是名校学生,系统地读啊,学啊,我是野路子,瞎读瞎看,写小说纯属偶然。于是,Homi Bhabha 在讲演结束的时候,便戏称他为 The Accidental Nobel Laureate.  
讲座中,他一直在使用风景画来说明小说创作和欣赏。他的童年和少年是在绘画中度过的,所以他用起绘画语言来得心应手。他说,小说其实就是风景,小说中的人物并不知道有人在欣赏他们,然而,我们阅读小说的时候,我们是在欣赏风景,在品评风景,一面也会品评作家。  
帕慕克关注的是,当我们在阅读小说的时候,我们的头脑中、我们的灵魂中,到底在发生着什么。从小说中得到的乐趣,完全不同于阅读传记、看电影和欣赏一幅画多得到的乐趣。他说起童年时(7岁到22岁),那十五年间,他阅读了很多小说。阅读,可以像秘密地欣赏一幅风景画,这幅画并不总是狂乱的,也可以是平和的,神圣的,世界也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氛围。 
 小说就像是行动的影子。他用语言描绘出了一幅画:水的反光,和母亲的对话,橘红色的圈椅,烟灰缸,孩子们在街上嬉闹的声音……我们阅读的时候,一个新的世界就慢慢成型,有线条,有阴影,有事件,有物体。作者创作一部小说,就是拼尽全力在自己的想象中观察世界,并赋之于视觉形象,并且,这种形象,还能安慰从外部观察这个形象的人——读者。 
 爱国同学要欢舞雀跃了:帕慕克还提及了中国绘画,他说,中国绘画就是用来分解的——就是从你眼中看到的那个局部,来想象一个更大的世界。(不懂画,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还屡次使用另外一个比喻来说明同样的观察:司机。司机驾驶的时候,对他自己的行动是没有意识的,然而他还是会看到车窗外的风景。作者和读者,都会有这样的体验。  
讲座系列的名称是The Naive and the Sentimental Novelist,所以帕慕克也给Naive和Sentimental下了定义。他说的Sentimental,不同于英语中的Sentimental Journey的那个Sentimental,更像是德国席勒所使用的意义。  
Naive是自发的,是诗人无意识地写出来的,也就是像是上帝写的(神来之笔),而Sentimental是有意识的,作者在写作时对叙述是关注的,写作时有意图,并且关注方法和技巧,对他眼中所观察到的现实持有怀疑态度。也就是说,Naive的作者是自发的spontaneous,而sentimental的作者是知性的intellectual.  
此处,他大段引用了席勒的一篇德国浪漫主义文学论文。席勒将自己归结为知性一类,还说,我跟歌德不同,有些人是歌德式的,有些人跟我一样,是sentimental滴。不懂德语,不知道是什么文章。 
 我按自己的理解,将Naive and Sentimental翻译成率性和知性。去国已久,中间大概有十年不读中文,这些词,是新近刚学会的,并不知是否确切。 
 一般作家朗诵自己的作品片段,帕慕克朗诵的是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就是安娜即将离开渥伦斯基的那一段。然后就是借席勒那篇论文,说明他自己对小说创作和阅读的看法。他自己也说,他的《雪》,就是受到了席勒的影响。  
那么,我们为什么读小说?他说,小说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能够以独特的形式表达别的艺术形式无法表达的东西。我们读小说,是在寻找一个秘密的中心,寻找生命的意义。  
关于小说,他列出了九点,我没有记全,大致有这些:我们从小说中看到的,受到小说家的叙述的限制;小说,总是混杂着真实经历和想象,读者总要带着好奇心,分辨哪是幻想,哪是真实,用独特的逻辑去理解世界,并且相信世界不仅仅是一个样子;我们总是一边盘算琢磨,一边从中得到享受。我们还容易评判小说中的人物,同时也评判作者,而小说的艺术不应当是进行评判,而是理解。阅读小说的过程,就是我们在头脑中进行所有这些活动,一边理解,一边娱乐。  
而记忆,则帮助我们在作者创造的世界中找到意义,允许所有的细节在这个寻找过程中被记录下来,然后从中寻找小说的秘密中心。  
小说,和历史不同,和史诗也不同;它记录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平常人,并且对所有的人类感情,包括罪恶感、恐惧和忧虑,一律兼容并包。小说,就是在彻底的遗忘中梦想,观察周围的世界,找到自己的灵魂。而小说家的价值,就是寻找一个中心,然后忠实地把它再现给世界。  
桑德斯剧院里座无虚席。讲座结束的时候,Homi Bhabha说了一句话,也很有帕慕克的诗意:今天,因为我们在这里听帕慕克,我们都可以算是半个伊斯坦布尔人;而帕慕克使整个世界也更加土耳其化了一点。 
 回家的路上,电台里居然放的是巴赫,Glenn Gould演奏,Leonard Bernstein指挥,老是读马慧元的文字,巴赫和古尔德都像是熟悉的大叔,伯恩斯坦则是波士顿附近的劳伦斯人,今天夏天一趟一趟往缅因州和NH跑,每次经过劳伦斯,都能看见路边上的路标:Robert Frost and Leonard Bernstein.再往前走一点,是Haverhill,诗人John Greenleaf Whittier的故乡。  
越发是像郭敬明一样数名牌啊。不过别怪我们附庸风雅。这些人创造过财富,让我们在附庸的过程中有所依附,让人觉得生活并不光是柴米油盐,吃喝拉撒。路上下班高峰已过,居然畅通无阻,听着古尔德的巴赫,真有些飘然出世的感觉。  
去之前纠结好久,是开车,还是坐火车,还是先开车后坐地铁。开到地铁站,也不太犯困,离下班时间的交通拥挤也还早,就硬着头皮开上了Mass Ave。因为惦记着要左拐,就在左道上开,结果碰上左拐的人,一等就是好久。以前总听某大叔嘟囔,一向腹诽他小题大作。总算开到哈佛门口,嘿嘿,左拐右拐还拐对了,初到美国时,有一次和某大叔开到这里拐错了,跟着一辆公共汽车,开到了地底下的公共汽车车库。好在里面的工作人员没骂我们,笑了笑给我们指路出来,大概我们也不是第一个不速之客。  
车停在了牛津街,还好,倒数第二个位置,倒数第一还说:we are really lucky.差两个quarters,跟他们换来。科技中心门口有农民菜市场,捏照片才发现相机没电,于是去科技中心内充电。充电出来,发现人们已经排上了队,于是没有时间去买书了。  
朋友买了《红》和《雪》,都让帕慕克签字了,还和他照了相。我没书,也腆着脸上去和他照相。我下周不能去,下下周去。帕慕克说了,(别光今天热闹啊)希望下个星期还能见到你。很温和的,很厚道的,很聪明的小小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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