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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姥

(2011-03-21 17:45:55) 下一个

姥姥是一个出生在农村,没读过书的女人,这辈子会写的字,除了自己的名字,好像没有几个。姥姥也应该是个命苦的女人,丈夫英年早逝,两人没有亲生的子女。她与领养的女儿和儿子之间的关系,似乎从来都没有顺利过。没有文化,没有经历过生育的期待,兴奋,疼痛和幸福的一个女人,爱,应该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一双儿女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世。这其中的曲曲折折,是非对错,外人无从知晓。

我知道,姥姥是爱我的。小时候,我总是喜欢跟姥姥挤在一张床上,缠着她,让她给我讲故事。姥姥的文化程度有限,故事讲来讲去,总是围绕着狐仙,树精,妖怪,小媳妇.......在进行,可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童年的我,这些故事有着巨大的魔力,更何况姥姥每次都会把基本相同的故事讲得异常有趣,在我的记忆中,听她讲故事,是一件要比看动画片还要快乐的事情。

姥姥也是疼外孙女婿的。第一眼见到大熊,姥姥就紧紧抓住他的手,笑容堆了满脸,不管大熊听得懂听不懂,话语像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告诉他,要好好对她的外孙女,如果欺负了她,姥姥不会饶了他。也告诉我,外孙女婿真是个好人,从他善良的笑容里就能看得出。“嗯,真好,这个好,这个外国人真好!不是黄毛绿眼,长的不跟鬼似的!”

姥姥不爱吃香油。妈妈曾经跟我说,那是因为过去的生活太艰苦,吃香油是一件异常奢侈的事情,为了省钱,姥姥从来不在菜里放香油,说久了,自己也就真的不爱吃香油了。

姥姥从不去饭店吃饭。哪怕是现在,出门吃饭是一件比家常便饭还要更普遍的社会里,姥姥也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出去吃,任你威胁利诱。姥姥跟我说过,她年轻的时候,跟姥爷一起去一家餐馆,刚一进门,就被人撵了出来,说穷要饭的不要进来。姥姥伤心了,这一伤,就是一辈子。她善良懂事的外孙女婿也曾经要带她出门吃饭,她当然还是没有答应。两个小时后,当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带着饭店里精美的饭菜折返回来的时候,姥姥笑了,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这件事情。

姥姥不爱花钱,只爱存钱。存够了一定的钱,就把钱交给爸爸,让他来给她保管。当然,她也几乎从来没有往回要过。小时候,姥姥就经常塞给我一些零用钱。大了,我上班了,出国了,生活变得好了,回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是继续塞给我钱。边塞还边不好意思的跟我说,姥姥挣钱不多,但也能攒几个,你不拿着,也就给你爸了,拿着吧,别嫌弃。前年回国的时候,最后一次接过姥姥塞过来的钱,我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止也止不住,姥姥有些不知所措。去年回国看姥姥的时候,我从钱包里把红色的纸币都抽了出来,塞进了姥姥的手里,姥姥哭了。

上一次去看姥姥的时候,跟姥姥撒娇说,再给我讲个故事吧,你小时候给我讲的那些,再随便给我讲一个听。姥姥说,那都是我瞎编的,现在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用了,编不出来了。那一刻我心里好难过,有些事情,失去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周末给爸妈打电话,妈妈说,姥姥最近身体非常不好,带她把中医西医都看过了,大夫都说,老人老了,不用治了,是时候好好安享晚年了。我心里的难过从那一刻开始堆积,堆啊堆啊,无从发泄。今晚躺在床上,想着姥姥,越发觉得不吐不快,于是决定起身,为姥姥写一篇文章。摩羯座的人啊,不喜欢也不善于对人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感受。

挖个洞,吐出心事,再慢慢把洞填好。

明天去买六月份回青岛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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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4)
评论
小艾妈妈 回复 悄悄话 回来了,党和人民需要你。
我姥姥也没了,早就没了,癌症没的,其中的故事就尽在不言中吧!
很多事情当发生之后人才会知道那个力量有多重,想哭就到我怀里哭,我给你擦鼻涕。
jingutierre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花儿朵朵的评论:
:'( 尽在不言中。
花儿朵朵 回复 悄悄话 很感动你的一片真情——我也有这样一位姥姥,那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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