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西

人无法选择自然的故乡,但人可以选择心灵的故乡。
正文

晨跑 (原创小说,连载九)

(2011-12-28 16:03:20) 下一个

 

 

 

            安戎说我妈说我家在江湾市住过,不过我是在中部省出生的。我带你去我租的地方,很近的,就在学校旁边。

           这是一栋破旧的老房子,沿街,安戎租的房子在二楼。恩妮走到门口站下来说:“这是什么地方”?

            安戎用钥匙开门,门上有块金色的牌牌,上写:大安翻译有限公司。

           这是我的办公室。你别介意,里面可乱得象狗窝。

          你的办公室,这是你的公司?

          正是。

          妈呀,你好酷。

         门一开,恩妮立刻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办公室?哦,对了,你说是狗窝。”她不可置信地说。

          “乱嘛,跟你说过了”。

          “说过什么呀?你这是百分之一百的误导。见过狗窝吗?狗窝有这么脏这么乱?狗窝里有堆到天花板的东西?有一地的纸?欺负狗狗不会说话是不是”?

          “就是说,我连狗都不如”?安戎哈哈大笑。

           恩妮踮着脚尖往里走,边走边追着问:“这是你的公司?你怎么有公司?这‘大安翻译公司’是你的公司”?

        “现在是我的,以前是和人合股的。这个公司我读高中时就注册了。”

        “读高中时就注册了?你可真另类,你怎么会想到注册公司?”

        “想倒不是我想的,是我父母的朋友想的,他们为了利用我父母的人脉才把我拉进来的。后来他们二个先后移民了,这公司就到了我名下。本来也就是个空壳公司,可我想干嘛不运作运作看。反正上学也就是考试前忙一阵,平常与其打游戏机玩儿,还不如干点正事。这不,已经有订单了,我拿到单子就把活儿分派给老师同学,口译笔译同声翻译什么都行,咱不是外国语学院吗?”

         “你好另类,你真的好另类,可是你也得把这办公室弄弄干净啊”。

           恩妮要他把乱扔了一地的纸张书籍捡起来,他却去挪沙发上的东西,把纸盒打印纸什么的都搬开,然后回身来拥她, 拽着她往沙发上倒。恩妮挣扎不从,说:“别,先别,咱们好歹先把屋子理一理呀”。

           他就放开她,很开心她说了“咱们”,却明显对打扫房间不感兴趣。他走到办公桌那儿看了看,说这儿有好几份传真呢,我得处理一下。

         恩妮没意见,她很高兴有机会亲自动手整理。她自己的家永远窗明几净,但那不是她打扫的,爸爸和奶奶连她插手都不许。她象其它女孩子一样天生喜欢擦亮一件器皿抹掉一点灰尘,把房间理得整整齐齐。对一个“窝”的爱恋,不是许多男性能体会的。

          “你应该去弄个架子,把印刷机传真机扫描机什么的都叠起来,象现在这样到处乱放,人连个插足的地方都没有。”她说,已经不是商量的口气,直接就命令上了。她居然在这里找到了主人的感觉,她很开心。

         他很顺从地说:“好的”。          

          我们最好找人把墙漆一漆,现在这个白看上去好廉价,大概只是底漆吧?我们换个稍深一点的颜色,再挂幅画,这屋子就好看了。”

         “饶了我吧,这租来的房,费那么大劲干什么?这墙不是挺干净的吗?动它干啥?”

           “这倒也是,租来的房,干嘛替人家白装修?白就白吧,我干脆就叫它‘白屋’,挺贴切的”。

          “就不能来个更诗意些的?比如爱啊巢啊什么的?”

          “去你的!

           安戎大笑,张开臂膀紧紧拥抱她,带着她跌进沙发里。她挣扎着说让我把收尾工作做完,他却越抱越紧,他说那么复杂干什么?今天干净了明天不是又脏了?

          “歪理”,恩妮反驳着,却也不挣扎了,只在嘴上不屈不饶地说:“只见过不爱收拾的,没见过不爱享受干净舒适的”。

          安戎把她拥紧了,让她偎在自己胸前,脸贴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磨擦着她的头发,半晌,他轻柔地陶醉地说:“恩妮,这是真的吗?这不是在做梦吧?我怎么觉得象在做梦似的。”

         恩妮伸出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晃,压低声音淘气地说:“先生,您瞧见什么了吗?您没睡着吧?”

         安戎大笑,抱着她就想翻身,就想把她压在身下。恩妮赶紧拳打脚踢地说:“不要不要不要”。

         “好好,不要不要”,安戎喘着,放开她,重新坐好。他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压抑着陶醉着,半晌他说:“恩妮,你将来准备干什么?”

         “准备考研究生”。

         “麦克教授说考研究生不能算志向,你的志向是什么?你准备一辈子吃外文饭?”

          “这将来的事,谁说得准?你呢?你不想从事和外文有关的工作?”

           “我不知道”,安戎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自从麦克教授问过我以后,就一直在困扰我。麦克说人生是长跑,风雨,变数,艰辛,坎坷,你都不知道什么在前面等着你。麦克说人最有价值的部分在内心,内心的真爱能让人不屈不挠地跑到最后。我小时候梦想到世界各地走走,后来又想当狼狗饲养员,后来又想踢球,现在觉得做做生意也不错,但有时我想要是明天我的生意垮了,我会在乎吗?可能一点都不在乎!我到底爱什么?人活着总有个目的,内心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我坚持不奋斗一辈子的目标到底在哪里?这真的很困扰我”。

          “麦克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可我就想考研,这有什么不对吗?没错,研究生都快给考滥了,文凭也不如过去值钱,但这终归是社会认可的。我同意麦克教授的观点,读书不是志向,是掌握技能。但我掌握了技能以后贡献社会,这不就是志向吗?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你可比我踏实多了,不想那么多。贡献社会和人生目标有没有一点点的区别?我想女孩子内心的真爱一定更关乎人,关乎人本身,志向不志向的,我想我问错了。其实梦想,既然叫梦想,就不可能是脉络太清晰的。你真的喜欢学外文,很喜欢吗?”

          “这个,你要这么问,那我也糊涂了。我父母要我读传媒,当个主持人什么的,可是我自己选择读外语。既然决定了,那就一心一意把书读好。要说我一点不想当主持,也不是,但我目前的目标就是把书读好。”

         “那倒是,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这么干巴巴地聊天,恩妮烦了,她说你送我回去吧,马上要大考了,还要复习呢,你不是也得复习功课吗?

         “我今天太忙了,明后天才能开始复习,大考前那个晚上看样子又要熬通宵了。周末过来我们一起复习好吗?我啤酒都买好了。”

           “啤酒?买啤酒跟复习有关系吗?”恩妮咯咯笑起来,嘲笑这在女孩子看来毫无逻辑的男性思维。安戎一看她笑,立刻自认笨拙,也跟着笑,她的可爱可比解释意图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她说周末我得回一次家,我妈妈从新疆回来了, 呆个几天又得走。她在那边负责一个大企业,忙得很,难得回来一次。

         他说你稍等,等我发完几个传真我们一起走。我妈妈也是在江湾出生长大的,我跟你说过吗?

        “提过一次,你们怎么会搬到中部省去的?人人都往江湾挤,都想有江湾户口,你们怎么反倒放弃江湾户口搬到外地去?”

        “工作调动呗,听从国家安排吧。”

        “我妈妈也是工作调动,我们就都不走。对了,你怎么想养狼狗?你家有狗吗?”

        “有一只北京沙皮狗。我梦想有一只德国牧羊犬,等我毕业有了时间以后一定去弄一只。你瞧,这就是那只沙皮狗,名字叫‘麻烦’”。安戎指指用图钉钉在告示板上的一张照片。

         “好可爱的狗狗,你给它洗澡吗?”恩妮在沙发上跪起来,伸长脖子贪婪地去看那照片。

         “我有时间就给它洗,还给它弄吃的,‘麻烦’和我可亲了。它是我朋友的一只母狗养的小狗,我妈开始不准我抱回来,我差点没弄出点暴力来,实在没法儿了她才答应的。现在她比我还喜欢‘麻烦’,正好填补她的空巢期了。”       

       “什么叫弄出点暴力来?”

       “我跟我妈说你不收‘麻烦’我就从咱们家二楼窗户跳下去,摔不死摔个骨折,那大学也不用考了,在床上躺三个月。我盘算着那样一来就可以打游戏机玩了,那一阵我特别喜欢打游戏机。”

      “你妈就妥协了?呵呵”。

      “她不妥协又能怎样?谁家养孩子不是最怕孩子有个三长二短?这是她的软肋,一攻就破。这不,‘麻烦’从此走进了我们家,给我们全家带来了快乐”。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英明挺伟大的?”恩妮讥讽地说,嘲笑他话里那份自吹自擂的得意。

      “哪里哪里,跟着感觉走跟着感觉走,”安戎马上认输,很抱歉地解释说:“我就是非常喜欢,真的是跟着感觉走。不过通过这事我发现人其实是能改变的,人天生有改变自己适应环境的能力,环境变了人的生活习惯就变,这是被动的,也是做得到的。所以,不要害怕追求内心真正喜欢的,把事情做起来即使必须改变什么那也是为了自己的真心而改变,失此得彼,日子照样过,还是开开心心的过,即使损失了物质也满足了心灵。物质总是生生灭灭,心灵才是社会永续发展的原动力。”

        恩妮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爬下来说:“我现在,我的真心现在非常非常想看书复习备考,这是不是说明我必须走了?”

        “哈哈……,”安戎开心地大笑,“Sorry,把你留得太久了?我快弄完了,最多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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