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尘世和天堂间的父亲 (3)

(2016-12-06 21:11:11) 下一个

我依然记得父亲第一次犯病的情形。那是个夏天午后,正陪着一岁多的儿子午睡,母亲进屋,说:你爸觉得不舒服了…我跳起来。父亲从来不去医院,连药都极少吃,有病总是硬撑,如果他说不舒服,我知道那一定是真病了。我颤着音打了平生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急救电话。

把父亲交给大夫,我就扯了把卷纸返回救护车,试图清理父亲在路上的呕吐物。我已经不记得那位司机大哥的模样,但他的话一直没忘:别管了,快去招呼家人吧。后来在经历人情冷暖以至于对人性失望的当口, 每每能想起一些温暖瞬间,让我不至于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这个场景是其中一个。

从放射科拿到父亲的CT报告已经是七八点,天色渐暗。我心里尚有一线光亮,CT报告上写着:多发性脑部小血管阻塞。以当时有限的经历,我错误地认为父亲的病还不至太严重,总要好过脑溢血吧。我认识一位前辈曾突发脑溢血,开颅手术后那片凹陷的头皮让我看着触目惊心。等到我明白我和家人其实都在最初低估了这一疾病的预后,已经是我学了护理专业并在Stroke unit 工作几年之后了。出血性Stroke只占20%左右,来势凶险但处置及时后却往往可以预后良好;而阻塞性Stroke却难治愈只能控制容易复发并至越来越严重,预后取决于病灶的位置,如果只是影响半侧肢体功能还可以通过康复训练,而父亲这种多发性则尽可能影响诸如运动语言认知…等多项大脑功能。其后的几年,父亲的病情发展则一一印证着我在书本里学过的理论和临床的实践。

在我出国前,父亲断断续续住过几次医院,而当时的治疗除用扩张血管和活血的红花一类的药,好像并没有别的更有效的方案。我出国对父亲是个打击吧,之后病状一路下滑,从失语到两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再至vascular dementa,请来的保姆来来走走,加起来足够一个排。某天清晨,家人发现父亲状态不对,送到医院发现脑部出血,极可能是长期服用血管扩张剂所至。手术后父亲就成了植物人状态了…

我是在国外才知道了carmadin和INR。前者是种blood thinner, 后者是一种有关凝血功能的血液检查,依据INR的数值调整药物的剂量。我的很多病人都在用。我问过国内是否也有这个药时,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我不能说跟踪INR就能绝对避免出血的后果,但至少降低可能性吧。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