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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风烈:西周篇》(四十九)

(2016-12-16 19:21:36) 下一个

姬发听了尹佚的祭文后,照葫芦画瓢说:“额奉天之命,革了殷商的命,得到上天祝福的光明之命”。接下来他会怎样?在我的想象里,姬发接下来应该举杯面对欢呼的群臣与群众,甚至扭上一段西北秧歌。他没有,他行了两次稽首礼,然后又匆匆忙忙出城了。城外是他的军队,看来朝歌城内的“恐怖分子”甚多,姬发觉得不安全,还是住在简陋的军营里踏实。姬发在朝歌只做了一件事,顺着尹佚的葫芦画了一只瓢,在那个瓢里,帝辛正式被定性为纣王,大周则奉天承运,把商朝的注册商标改为周。从现在起,我们可以称姬发为周武王了。

武王出城之后,有没有再回来?《周本纪》没提,司马迁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武王有没有再进朝歌看起来无关痛痒,其实是个颇为重要的历史细节。我猜测他没有再进城,否则他就不用出城了,何必来回折腾?理由是当时朝歌城极不稳定,忠于帝辛的大有人在,远未到孟子想象中“天下归心”的大和谐美景。另外别忘了,帝辛的主力还在外面,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武王选择不住在城里是明智的,避免被当成鳖被捉的风险。

轻易地拿下五百年的殷商,幸福来得太突然,武王面临如何消化胜利成果的大问题,万一消化得不好,有被撑死的危险。

摆在武王面前最首要的问题是如何安排殷商的遗老贵族,一旦有闪失,帝辛葬身的鹿台一样可以成为他永世不得翻身的深渊。

那个已经烧成垃圾场的鹿台让武王触目惊心,两天前他曾在那个垃圾箱里淘换出一批珠宝,以及帝辛的大好头颅。帝辛有多惨,武王就有多后怕。

帝辛有个儿子,叫子禄父,他死后被殷民谥为武庚,所以又叫武庚禄父,听上去像个日本人的名字。禄父高大威猛,智力超群,无论外表还是内心都是帝辛的翻版,若商朝不亡,他铁定是帝辛继承人。虽然帝辛宠爱妲己,妲己有没有生儿子都不会影响禄父的王位继承权。

如何安置或处置帝辛的儿子成为火烧眉毛的头等大事,不能等,再等下去,武王不仅眉毛会被烧掉,发型都可能烧成葛优那样的。武王召开了政治局常委会议,一上来就表态他要的是意见,而不是“兹事体大,慎重处理”。这八个字本身没有错,因此所有的官员都爱竖着兰花指,用这八字决做搪塞的借口。

姜子牙没有竖兰花指,因为来不及,老板武王直接让他拿出解决方案。太公年纪一大把了,但脾气不小,他真的拿出了货真价实的“解决”方案,他说了一段名言:“爱屋及乌,如果不爱了,那么村里的篱笆、围墙都可以拆迁。”甭管姜子牙是否如民间传说里的那般神奇,但他确是个有文化的人,因为成语“爱屋及乌”由他而来。姜子牙话里话外杀气腾腾,意思是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此人屋里的讨厌的乌鸦都可以作为宠物;反之如果讨厌一个人,不仅乌鸦成不了宠物,连那个人都不能做宠物,只能做个死人。姜子牙的话如果直白地表示,一句话就可以了:杀死禄父、杀光殷商遗民。

武王姬发虽也是狠角色,但还是被更狠的太公望惊着了。他可以砍下帝辛和其两个妃子的头颅,但绝对没有勇气砍下所有殷商遗民的脑袋,毕竟周武王姓姬名发,不叫阿尔道夫•希特勒。

毕竟太公望德高望重,武王笑着说“兹事体大,慎重处理”,然后让卫士扶着目瞪口呆的姜子牙回营房休息。姜子牙拧着脖子对武王说:“主公,禄父那小子留不得,给他一个机会,他将给俺们一个惊吓。”

望着姜子牙的白发和那依然挺拔的背影,武王说:“凤凰男确实够狠!”,武王的语气里叹中有赞,赞中有叹。

周武王实在狠不下心来执行姜子牙的提议,于是问五弟姬奭怎么看。姬奭是个聪明人,心想既然姜老头的主意不被采纳,那就二一添作五,折衷一下。姬奭说:“把有罪的都杀了,没罪的留下来。” 姬奭的意义其实和姜老头没有多大区别,“有罪”、“无罪”如何定义?禄父肯定是先天有罪的,那么支持禄父的全都是有罪的,他们若都被判死刑,砍头也许需要像等待绿卡一样等待排期,因为支持帝辛父子的殷商遗民实在太多了。

就是因为帝辛的追随者众,武王才感到恐惧。杀他们会做噩梦,不杀他们倒是不会做噩梦,但是会失眠。多日以后,姬发回到周原大本营,心情仍然难以平复,跟他父亲姬昌一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武王让五弟也出去休息,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四弟姬旦了。武王揉着太阳穴说:“死人已经太多了,大地被染红了,河水被污染了,有没有比较环保的法子?”姬旦说:“有,两个字:怀柔。”他的意思是争取殷人当中最有声望的人,让他们成为“政协委员”,再由他们带领下面的人在原地耕地、安居,其实就是“马照跑,舞照跳”的意思。

四弟的建议被武王采纳了,如果他不想杀那么多人,“怀柔”是唯一的办法。最有声望的是谁?当然是帝辛的儿子禄父了,所以武王第一个册封的便是禄父。“以殷治殷”的方略没错,错在分封所在地。

禄父的封地在哪?就在朝歌。当时时间太紧,名垂青史的武王和同样名垂青史的周公都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方案,或者他们都太低估禄父了。他们实在不应该把禄父分封在其故乡,这等同于“放虎归山”。其实办法很简单,既然“君子不绝人之祀”,留他一条命,那就要让这条命“生活在别处”,小说家米兰•昆德拉用这五个字说明了存在的荒谬感,可对于政治家姬发和姬旦两兄弟而言,让帝辛之子“生活在此处”更麻烦。

看看以前的圣君们是怎样处理“历史遗留问题”的。姬发的祖先后稷当年紧跟虞舜的脚步,把尧的儿子丹朱给流放了,据《竹书》“放帝子丹朱”;舜的儿子商均被大禹封在阳城。阳城是现在的河南登封县,而舜的都城在蒲阪,现在的山西永济县。舜和大禹都很懂得怎么安排故人之后,姬发和姬旦偏偏没有学到“徙地而封”的政治智慧,将来周公遇到大麻烦毫不奇怪。后世的帝王对待前朝皇族就不用说了,非杀即禁,毫无风度。想想伟大的词人皇帝李煜被赵匡义毒杀;赵氏后人徽宗、钦宗在北国“坐井观天”的非人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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