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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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劫》第二章行动49 跌宕

(2017-06-18 00:03:26) 下一个

49 跌 宕

李杰领着我和杨石离开了大厅。他吩咐留在大厅里的小史和另外两个警察,要他们负责看守好现场。

“杆子,你得提点神。”他对小史说。

我和杨石随着李杰来到储蓄所大厅外边。只见外面虽然还在下着濛濛的小雨,不过空气比大厅里要清爽得多了。我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那个法医指挥着两个警察将黄沙的尸体抬上了车。我看着黄沙已经僵硬的身子,心里难受,我想,这是我跟他最后的一次见面了,但愿他的魂灵能够安息。

“张法医,黄沙的尸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刚才在后院窗下听江建人等人对话时,记住了法医的姓,“我现在可不可以给他拍两张照片?他以前是我的朋友,我们台里很多人都认得他。”

“唔……他的尸体现在必须送到分局那边去。”张法医无奈地看了我一下,“你是不是合适给他拍照,你得去问江局。不过,我个人建议你还是不要拍他的照片了。你真要想要拍些实用性的资料照,不如去拍些郑小寒和黄森岩的,他们毕竟是因公殉职的。至于黄沙,唉……”

我默然了,听张法医的口气,他似乎是同情黄沙的,他可能瞅出了江建人打的那一枪死致命的,而要控制黄沙,其实没必要下此狠手。

李杰拉开了警车车门,要我和杨石一起上车去。

“江局让我送你们回酒店去。”他笑着说。

“小李,不用再麻烦你了,我们刚才是开着自己的车子过来的。”杨石笑着说,“这里更需要你。”

“哦,我们开的是一辆采访车,就停在储蓄所后面的小巷子那边。”我看李杰似乎没反应过来,就解释说。

“过会儿我会打电话跟你们江局长解释的。”杨石笑着说。

趁着小李还在犹豫时,我跟杨石不约而同地都往储蓄所的后面走去。法医跟三个警察上了车后,警车就鸣起警笛,“哇呜哇呜”地开走了。

小雨渐渐地开始消停了。我快步走出几米后,就放慢了脚步,回头等着杨石来到我的身边。我看到,她湿漉漉的脸显得有些苍白,散乱的头发紧贴在脸上,沾满水渍的眼镜片有些迷蒙。

我正想跟她说句话,她却朝我轻轻地摇摇头。我忍不住伸手扶住了她,接过她手上的手提包,半搀着她似乎有些失重的身子往前走。我从我的略显迟缓的脚步中,感觉到了杨石身子的疲惫。

我想,刚才在营业大厅里的时候,她肯定是跟我一样心里忐忑不安的,只是她比我更能沉得住气而已。毕竟是个女人,再怎么能撑,也会露怯的……

“告诉我实话,杨石,你给我的那把钥匙,到底是不是郑小寒的?”我好奇地问道。

“你说呢?”杨石反问我。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我见杨石不置可否,就若有所失地说,“那么,今晚我们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好戏还在后头呢!”杨石捋了一下头发说。

“那么,你身上的那把黄森岩的钥匙,估计也是假的了?”我心里很不舒服。既然两把钥匙都是假的,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将我推向险境呢?!

“李杰,你怎么将他们两人给放走了?!”我跟杨石刚来到储蓄所边上的拐弯口,忽然听到有人对李杰说道。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守在大厅里的小史不是什么时候出来了,正在质问李杰。

“杆子,你瞪着眼睛干什么?你不知道那位姐是谁吧?”李杰对小史、也就是杆子说。接下来他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似乎是在跟杆子介绍着杨石。

我跟杨石赶紧加快了脚步。

忽然,从“沙园大商厦”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摩托的轰鸣声。接着,我们看到了一辆蓝白相间的警用双轮大摩托,正轰隆隆地急速驶了过来。

摩托车在那辆警车的边上停了下来。我跟杨石都站住了脚。只见驾车的人穿着一件黄色的雨披,看上去个头不大。那人拉下了雨帽子,在灯光下露出了一张成熟而清秀的丰润的脸,约莫三十来岁。原来是个美女警官。

“小李,谷队长刚才说了,营业大厅里有两个行踪可疑的记者,其中有一个是位女的,让我们特别要留心。他们人呢?”女警官问小李,“谷队怕你们有什么闪失,特意让我过来看看的。他要我仔细检查一下那位女记者的身上,说她可能藏着金库的钥匙。”

我听了,乍然一惊,便看了眼杨石,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朝我眨了眨眼。

“啊,原来是菊姐呀,你不是去东郊那边处理案件了吗?”李杰看了一眼我们这边,笑着跟女警官说,“哦,你可能不知道,江局刚刚又来电话了,让我把他们送回酒店去。他们是来做特别采访的。”

“菊姐,你别信李杰的话。我对那两个记者早就忍不住了!”旁边的杆子冷笑了一下,大声说,“什么记者?我要是谷队,就先扇他们几个嘴巴再说!谁看到这么猖狂的记者了,随意出入现场,肆无忌惮的,是谁给了他们这个权利?!”

“杆子,你能不能小声些!”李杰望着我们这边说。

“小罗刚才就是莫名其妙地被罪犯给枪杀了,倒在血泊里,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么猖狂的罪犯!这两个记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依我看,他们说不定跟罪犯就是一伙的,那个姓秦的满身痞气,油嘴滑舌的,跟罪犯黄沙还是哥儿们呢!”

“杆子,你说话要注意影响,别意气行事。”女警官说。

“菊姐,为了慎重起见,咱们要不就再给江局打个电话吧。小罗牺牲了,杆子跟他就像兄弟似的,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了。”李杰跟美女警官说,“谷队也正在气头上,一张脸黑得没法看了。今晚的事真是蹊跷,现在你来了,我就听你的。”

女警官将摩托车架好了,然后就快步地朝我跟杨石走了过来。

“你就是省报记者杨石?”她脸色冷峻地打量着杨石,“久闻大名,我听江局说过你的经历,很传奇。不过,这对干我们这行的来说无关紧要,我们只是秉公办事,只注重证据。谷队长特意让我赶过来检查一下你身上的物件,希望你能认真配合。”

“我认识你,你是叶菊吧?沙阳市公安局警令部副主任,曾经的沙溪市有名的一枝带刺的菊花。”杨石笑着,爽快地说,“菊姐,你在执行公务,请随便吧。”

杨石说着,就将手提包放在地上,然后坦然地平伸开了两只手臂。我的心一下子就吊起来了。虽然郑小寒的那把钥匙在我身上,可是杨石告诉过我,她的身上还揣着黄森岩的那把金库钥匙!如果被搜出来,那就是犯罪的铁证了!

“你到警车那边去。”叶菊对我说。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杨石,示意她带上手提包,跟着自己来到旁边的一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开始进行检查。

我提心吊胆地走到李杰的身边,向他要了一支“中华”烟。

“李警官,我看这位美女警官挺辣的,居然是沙阳市公安局警令部副主任,够牛的女汉子。”我吸了口烟,笑着跟李杰说,想从他的嘴里套出几句话来。

“她是从沙溪局调到我们沙阳市局的,也是沙溪市公安分局刑侦科的叶松云的姐姐,我们都将她当大姐看。你别看她外表冷漠,可她为人谨慎,热心,跟他弟弟不一样。”

李杰拿出一支烟,我给他点上了,他拿过我的Zippo打火机,把玩了一下,然后还给我。

“叶松云好像是左撇子?”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唔……他应该不是吧?我怎么没注意到?”李杰盯着自己拿烟的右手,随即小声说,“你知道吗?菊姐的先生以前是沙溪市农行的副行长,是沙溪市市长谢意名的哥哥,两年前据说因为卷入了一起贪污案,自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边的杆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李杰咳嗽两声,就不再说话了,顾自抽着烟。

我听了叶菊的身份背景,不觉吃了一惊。

叶菊很快就带着杨石从暗处出来了。她依旧沉着脸,而杨石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经典式的迷人的微笑。然而,她的笑容却没有让我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反而让我觉得事情更玄了。我不知道她身上揣着的那把黄森岩的钥匙,到底是真的还是虚的?

叶菊让杆子和她走到一边,跟他交代了几句。随后她要杆子开上她的摩托车,回去公安分局报告情况,却让情绪有点焦躁的李杰,跟她一起留了下来。李杰看上去似乎很不情愿。

“我们可以走了吗,菊姐?”杨石笑着问叶菊。

“可以走了,不过你们得马上给我回酒店去。”叶菊冷冷地说,“如果需要,我们会及时传唤你们的。”

 

“这个叶菊警官的心理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我和杨石来到了储蓄所后面的小巷口,小声跟杨石说。

“你少说两句吧。”杨石说,“你要是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听说她的老公是谢意名的哥哥,两年前自杀了?”

“嗯,她至今还处于她老公的阴影中……”杨石说。

“那她怎么还能在公安局担任要职呢?”

“……江建人跟她关系不错。”杨石似乎是轻描淡写地说。

我们快速地上了车,杨石马上就将车子发动起来了。

“唉,我的姑奶奶,我们总算摆脱开这些要命的人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回到酒店房间里,冲一个热水澡,再喝上两口烈度烧酒,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我操,钱算什么?经过晚上这么一折腾,我算是明白了,这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比什么都快活!这点还真得感谢你,让我明白了过平淡日子的快活。”

“哼,我知道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了。我看你这人骨子里就是卑贱的,上不了大台面。这么点小事你就蔫了?你看你刚才在营业大厅里的熊样,一看就让人觉得你是心怀鬼胎的。你说说,你抢劫了吗?你慌什么呢?真是做贼心虚,丢人现眼!”杨石眼睛看着车窗前的暗处,没有将前车灯打开,一边数落着我。

我想了想,觉得当时不知不觉中真的就将自己当成是个抢劫犯了。我说不上话来了。

“你想,你吃块蛋糕也得费两口唾沫吧?想要玩大票,就得有大气魄,可你呢……”杨石一边小心地开着车,一边继续训斥着我,“麻子,你要是有种,马上就给我打起精神来,不然到时候看我不把责任全都往你身上推,最后你少说也得在监狱里四仰八叉地躺上那么几年。”

“大姐,咱们话可得说清楚了,这事可是你拉我的。你真要那么黑,那我保不定也会把事情做绝了!”我一听她说出这般狠话来,心里立马吓了一跳,“你说刚才的事能怪我吗?你看看黄沙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的样子,我跟他可是在一起呆了三年的!就算你狠,你牛,你藏的深,可你身上流的总该是血吧?!”

“做这种事,本来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杨石冷笑一声,“你同情黄沙有用吗?你有多大的能耐,能替他洗清罪名吗?我说,你心理上要觉得压力实在太大,要不要来两口?”

“什么来两口?我身上已经没烟了。”我摸了摸裤兜,“要是你带烧酒了,这时候我倒真想灌几口压压惊。”

这时,车子已经摸黑开到了“沙园大商厦”的楼下,我不得不佩服杨石的车技。杨石踩住车闸,随后从湿漉漉的、发硬的牛仔裤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拇指大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纯白的液晶体。

“麻子,你认识这个玩意儿吗?”杨石打开了车里的顶灯,将那个小袋子举到我的眼前,满脸严肃地问我。

我看了一眼那液晶状的东西,脑子随之轰然一响。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这不是传说中的冰毒吗?杨石,你居然也来这个?!”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是见过冰毒的,它的学名叫甲基苯丙胺,是一种毒性剧烈的兴奋剂,这种毒品极易导致精神病状态,使人活动过度,情感冲动,野蛮,妄想,偏执狂,幻觉,甚至产生杀人倾向。倘若剂量超过了2000毫克,就会有生命危险。而这些症状过去后,身心便会出现极度的衰竭和抑郁状态,也有使用者会因严重抑郁而自杀。

杨石微笑一下,对我的惊讶似乎不以为然。她小心地剥开了小塑料袋,然后将袋口放在鼻孔前深深地嗅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我估摸了一下,小袋子里的冰毒至少有8公克。

“你身上怎么带着这玩意儿?”我皱起了眉头,“但愿你没有吸食过它,不然的话,那我今晚真是瞎了眼了!”

“我有时候神经衰弱时,不得不借助它来提神。”杨石看起来毫不介意地,“如今吸食冰片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了。我以为你也好这一口呢!”

我冷冷地地看着她,就像望着一个陌生人似的。说实话,冰毒在我的眼里,始终是与罪恶联系在一起的。我的一位哥们曾经吸食这玩意儿上了瘾,不可自拔。他在打牌时就靠这个来提神,也曾经诱惑我吸食此物,被我坚决拒绝了。我平时即便再怎么玩世不恭,也没有想到过哪天会去碰这玩意儿一下的。在我看来,人一旦沾染上毒品,便无可救药了,你别幻想着自己哪一天会戒掉它的,除非你死去,不然它就会像鬼祟一样缠着你的灵魂。

我盯着杨石,极力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厌恶和失望。

看到我如临大敌的神情,杨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慢慢地打开塑料小袋,将袋口放进嘴巴上抖了抖,将落下的液晶体咀嚼了几下。接着,她靠在座椅上,美美地吁了一口气,脸色开始有些潮红了,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丰富了很多。

随后,她将小袋子递给了我。

“麻子,你也来两口?”

我看着她的样子,顿时怒不可遏,我“啪”地一下就将小袋子打落在驾驶座底下。我的愤怒有一半是由于对毒品的警惕,一半也是为了我的那位染上毒瘾的哥们,如今他已经长眠于地下,飘飘成仙了。他原是个年轻有为的律师,去世时30岁不到。

我就要拉开车门跳下车去,杨石却一把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充满了令人心慌意乱的诱惑。

我看着她,经过刚才雨丝的润湿,她的脸上,脖子,胸口处,全都湿漉漉的。她歪着的头靠在座椅上,似乎一付倔犟不屈的样子。我们就这么面对面地对视了十几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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