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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书记其人,其事(10)

(2021-12-06 10:45:45) 下一个

贾政靖在当地的一个烧砖的劳改窑场服刑。劳改犯的管理根本没有自由可言。最初时,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让他这从未真正做过体力劳动的农民苦不堪言。身体所受劳累过段时间也就适应了,毕竟他是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在监狱里心灵所受创伤和侮辱是更难回避和克服的。大多数监狱里狱霸头头都是原来在街市上逞凶斗狠,打架闹事的街头流氓混混。犯人中最被瞧不起和被欺负的是那些男盗女娼,为下半身而作奸犯科之徒。更何况贾政靖曾经还是称霸一方,说一不二,表面假装正经的生产大队副书记。在社会上,狱霸们都是曾受到过贾政靖这类人欺负,凌辱和骚扰的。老天有眼,峰回路转,这回贾政靖有机会转到他们手下,能轻易放过他,有他好日子过吗?轻则骂,重则打,语言侮辱更不在话下。这一年半的服刑,让他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非人生活,生不如死,痛苦不堪。由此,他也开始了仇视社会,产生报复社会的心理。

刑满释放后,贾政靖被遣送回乡。早日的风光不再,所到之处无不是鄙视的目光。身心疲惫的他决定做生意,跑买卖。煤炭当时是皖北的第一大资源。而无论是工业用还是民用,煤炭都是紧俏又紧俏的稀有商品。贾政靖想着,要干就点大的。这时,他就想到找郑晓朋父亲老郑,从煤矿搞点煤去倒卖。这时的老郑才被提拔为矿采购科副科长,正春风得意。这天贾政靖换了一套整洁的衣服,手提两盒点心来到矿采购科。正巧当时老郑不在办公室,据说很快就回来。贾政靖就在办公室坐下等他。果然不久,老郑就回来了。贾政靖一见老郑,就像见着老朋友一样,大声喊着: "老郑"。 老郑听罢,当时一愣,满脸狐疑。听他不喊郑科长,心里顿时就不高兴。再仔细看此人,确实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老郑毕意是老江湖了,立即满脸堆笑地说:"你好,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贾政靖忙回答说:"好,好"。这时,贾政靖也意识到老郑可能没认出自己是谁,就提醒式地说:"你儿子郑晓朋从我那儿走后还好吧"。这一句话终于使老郑想起来人是谁。俩人客套一番后,言归正转,贾政靖说到买煤的事。这时,老郑瞟了眼贾政靖拿到桌上的两盒点心,心想,你也太土气,太不懂事礼了吧?接着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这是采购科,是去外面买东西的。煤是国家计划物资,要找计划科,最后还要矿长批。我可帮你写个条子,介绍你去找计划科长。就这样不冷不热地把贾政靖给推辞了。出了老郑办公室,贾政靖一边走,一边心里骂着: 想当初,你老郑为你儿子,在我贾书记面前说了多少好话,打下多少包票。唉,现如今,虎落平川,凤凰落毛不如鸡。有此经历,他再次感受到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生活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里送炭的少。因此,不要对周围人抱有太多的期待。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帮你,凡帮你的是情份,不帮你是本份,也许人家也有困难,确实帮不了你。贾政靖毕竟是贾政靖,他头脑灵活,能说会道,后来他在当地做了个二道贩子生意。常年收购当地农副产品和蔬菜,贩运到周边几大煤矿,从中赚取价差,不久也就挣了些钱。

贾政靖本该反思自己的过失,经营生意,修身养家,照顾妻小,安度余生。然而,伴随着钱包的鼓胀,他报复社会和报仇的心理也日益膨胀。他思考着如何能让自己再强大起来,号令天下,给那些欺辱他,鄙视他的人一点颜色瞧瞧。一天,从无线电台中,他无意中听到海峡对岸的对大陆同胞广播节目。节目内容让他喜出望外,计上心头。他要加入台湾反共组织,向台湾方面要活动经费,要枪,要炸药。他准备干场大的,惊天动地的事。说干就干,为了隐藏身份,他从多份报纸上剪下他所要表达意思的铅字,粘贴在信纸上。根据对岸广播中所给的通迅地址,特地到外省去寄出此信,但他又十分愚蠢地留下了自己通讯地址。此后,他就每天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盼海外来人,来信或来电。不久后,真来人了,但他们是省公安厅专程来抓捕他的荷枪实弹的武装公安人员。眼见自家院子四周被包围,他完全明白他们因何而来。他没做任何反抗,双手被铐。还没等老婆孩子们反应过来,他已被押上囚车,扬长而去。因为案情明朗,证据确凿,事实清楚,他也只得如实招供。不久后他因妄图颠覆国家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是非成败转头空。事事难料啊,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转了十几年,贾政靖终于又转回到省城,又吃到公家饭了。常言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

刑期确定以后,贾政靖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了,内心反到是踏实了。像他这种人,也只有在身陷囹圄之时,才会有所反思。夜阑人静之时,他有时也会想起自己妻儿老小,但更多是想起自己过去的恶行和霸道。深感对不起信任他,也纵容他的老婆郑凤和五个半大的孩子。也担心这几个孩子被周围大人孩子们鄙视和欺负。他不能理解当初自己为何决意要为难郭怀振和王永泉,以及用变态方式去处理贾德旺通奸案,那是以两条人命为结局。他也想到王霞,但他想到的是性。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完全是性的交换,是赤裸裸的交易,与爱和情沾不上丝毫关系。他还想到"红颜祸水"之说,内心里存有怪罪王霞之意。他仍没有意识到,作为年长的有妇之夫,他根本就不应该去亲近,诱惑和撩拨阅历不深,爱图虚荣的年青女性,不论她是否主动。

智慧的中国古人说: 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一个优秀的人,应具备善良,正直,聪明和能干。如果不具备前两项,那后面两项往往会害了他。诚实地说,相较大多数农民,贾政靖有文化,有能力,也有想法,但都没被用在正点子上。他欺上瞒下,多吃多占,欺男霸女,做恶多端。贾政靖有才无德,是十足的小人,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认真说起来,贾政靖是幸运的。上苍多给过他数次机会,他本该珍惜每次机会。然而,他屡次在获得机会后做了错误的选择,向错误方向狂奔。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是人的欲望。贾政靖对钱,权,色有无限的奢望和贪婪,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人的欲望越多,就会越不满足,就会越多烦恼,也就会有更多的灾难。(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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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向田 回复 悄悄话 "加入台湾反共组织" - 这个结局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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