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芦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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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游历中国纪实(2)泰山

(2007-05-05 07:52:35) 下一个

泰山游记,1977年8月10-11号
火车到泰安已经9点多。泰安站脏且乱且破,候车室很小,检票口是一个窝棚。打听了多人,才找到去泰山的汽车站。等了很久,来了一个大破车。到岱庙下车,岱庙有很多古代帝王朝山的壁画。我们先去爬山。天有点儿阴,很担心看不见日出。我们先在山下一饭馆里吃了碗面条作午饭。拿出行前准备的泰山地图,按图索骥。一路经水库,红门宫,斗母宫,汉柏第一,卧龙槐,攀山而上。路边有很多题字。有一石刻题虫二,虫上有一横,寓意无边风月。宫宇都很破旧,而且都被用做住家或商店。石阶沿溪谷而上,一路上流水淙淙之声相随。游客很少,山路幽静,山风林涛,赏心悦目。沿路有碑刻说山路有40余里,六千七百余阶。山间有一路去经石峪,传说唐僧取经回来经此处,在石上晒被溪水打湿的经书。后人在石坡上刻了一部金刚径。字大如斗,经水淹浪冲,经文已流失过半。旁有亭阁,很多题字。

再往上,路渐陡,路边题词也渐稀。于是想起王安石的话,险以远则至者少。时当正午,烈日烤人。在此仰望顶峰,云雾缥缈,仿佛神仙世界。又经回马岭,斩云剑。从其名知其高其险。邂逅一哈尔滨人,从西路登山,人少景稀。说泰山爬山太累,东北的镜泊湖,景色堪比庐山。山路上可见挑担的农民,其中有小孩和妇女。扁担下弯,两头有铁尖,直接插入筐子或柴捆中。这样走山路比较稳。他们走得很快,一天能挑两趟,一趟挣两元钱。

过中天门,景点渐多。先到云步桥,桥头有观瀑亭,桥跨山涧,正对瀑布。再往上是五松亭,因五大夫松而得名,现只剩三棵。松下有石桌凳,晚上明月透过松影,照在石桌上,“松影筛月”是泰山胜景之一。再过望人松,对松亭。松愈怪,石愈奇。十八盘是十八段非常陡峭的台阶,两侧山崖壁立,是山路中最险要的一段。远远望去,恰似天门云梯。顶端就是南天门,在此仰望南天门,仿佛如在头顶。我们一鼓作气,超越多人,快步登上十八盘。过了南天门,险处不须看,以后的路如履平地。先去旅馆,登顶的人不多,旅馆很容易住,一晚一元四,三人一个房间。同屋的人姓孙,是北京知青,在通县插队,独自出来旅游。小孙独自遍游京郊人迹罕见的名胜,喜欢神侃。这次在青岛被警察怀疑是盲流,扣押收审。我们相约一起去食堂吃饭,只有花生米、炒豇豆、馒头供应。天开始晴了,明天有希望看见日出,我们都很高兴。

吃完饭,天已黄昏,从瞻鲁台下望朦胧的群山,只见黑色的轮廓,有一种深沉带点悲伤的味道,非常令人感动。日观峰上有一对男女在唱歌,山风吹来歌声,飘飘扬扬地很好听。眺望山下,泰安方向,一片灯光闪烁。夜空中,银河朦胧,星繁如阵。天青地苍,六合交融。对此美景,让人有妙不可言之感。我们静静地看了很久。直到有几个东北人走过来,他们不合时宜地发着牢骚,不满生活之苦,不满陈锡联,管他叫陈三两,因为东北一人一月只有三两油的定量。说东北没治了,苏联人打过来才好呢,东北这旮旯不要了。

回去睡觉,被子有霉味,屋子又潮又冷,不过睡得还挺香。早上5点不到,就被吵醒了,原来旅客都已纷纷起来,去看日出。旅馆也打铃,叫大家起床。早晨很冷,每床位都发有一件大衣。我们披上大衣,就去爬观日台。台上已坐满了人。有一块巨石,斜指北方,是观日出的好地方,已人满为患。粗粗一数,约有百来人。所有的人都披着旅馆的大衣,遥望东方。东方由青到黄,红,紫,五彩缤纷。脚下是云海和朦胧的山海、宛如玉带的河流,还有白色的云气蒸腾浮荡。东方的云层在快速地变幻,一会儿这边露出了一点红,一会儿那边又透出了一点黄。大家指指点点,期盼不已。突然,太阳从大家都想不到的云层下边钻了出来,如血鲜红,越变越大。众人一片惊呼,欣喜若狂。终于太阳冲破了云层,光芒如炬,盛不可挡。

回到招待所,门口一个人和我们打招呼。自称是北大化学系学生,带的胶卷不够了,问我们是否有多余的,匀给他一个。给了他以后,我们后来胶卷也不够了,向小孙买了一个。

早饭后我们登上玉皇顶。这里是泰山顶峰。下望群山,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顶上有阁,阁前有碑。二人多高,无题无字,乃汉武帝所立,名汉无字碑。泰山以文化取胜,顶上刻石题字颇多。我们在顶上逗遛良久,欣赏题诗刻碑。最喜欢的一首诗是:“眼底乾坤小, 胸中块垒多。 峰头最高处,拔剑纵狂歌”。不知何人所题,气象颇大。碧霞祠正在修缮,无可观也。又去仙人桥,乃由数块巨石坍崩相叠连接两断崖而成。上负青天,下接浮云,宛若仙境。此时云气蒸氲,云海生于脚下,颇为壮观。

我们与小孙结伴,沿西路下山。下山比上山快,但小腿肌肉很痛。过苹果园,苹果很便宜,买了半书包。顺手牵羊又摘了半书包。遇看果园的人盘问。告诉他在前面买的,无话。行至黑龙潭,有深池瀑布,石桥小亭。小孙汲泉研墨,题一首如梦令于桥上。我在旁久等不耐,也咏七绝一首:“久闻东岳风色绝,千里来著谢公鞋,半日踏上玉皇顶,胸中块垒破天阙。”也题在黑龙潭石岩上,署名白堆居士。小孙的署名是北京诗痞。

南路看山,西路看水。一路水库相叠,湖中水波涟漪,湖畔垂柳依依。路到头是冯玉祥墓,墓上有冯的头像,墓碑是冯玉祥自题的小诗:“我”。然后到普照寺,寺中有六朝松和一品大夫松。院中有一五音桌,石桌,用石轻敲,声音宏亮,宛如敲钟。

等公共汽车到火车站,颇久,遇上一阵泥雨,衣服尽脏,很狼狈,到火车站,正好赶上一趟火车,回到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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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gyanzi 回复 悄悄话 白堆居士 and 北京诗痞? Very interesting!
it's such a fun to read the historical e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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