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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楼情人第4章 :冰田做岸

(2017-05-21 13:37:05) 下一个

  新社员下乡之后,因为一直下雨,生产队就没有安排他们出工做田岸,直到一周之后,天气晴朗,他们才有了机会初出茅庐。

   但是天晴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冷的,永峰在早上起来之后,打开房门,一阵寒风袭来,不禁打个寒颤。永昌楼的屋瓦上,铺上一层薄冰。岑颖昨天就和队长说好了,今天如果天气好就要出工,队长满口答应,安排云娘带他们去干活。

   云娘早饭前就到永昌楼,和新社员商议出工的事。因为她考虑到温度太低了,水田肯定结冰,老社员都不想去做,何况新社员?但是队里的一些田岸还是需要在春节前做完,否则的话春节后几周就要犁田了,做完的田岸要一个月表层泥土才结硬,扛着木犁才能在上面走,所以活还是要干的。因为工分值低,大冷天干活,除非队里反复动员,否则社员们都不愿干,宁愿在自家敲敲打打。有的种菜,有的培育烤烟烟苗,还有的准备种甘蔗,甚至有自己挖鱼池养鱼的,据板片的,即使是在阴雨连绵的岁末,农家人想干活的话,一天都没闲都时候。

   云娘到老永昌楼到时候,张家王家四老已经里里外外忙乎着,王祥在楼门厅里看着一本厚厚到书,看到她来了他马上把书盖上。

   云娘好奇地说:“王叔早,看什么书啊?”

   他说:“是毛泽东选集。”

   云娘心里疑惑,看毛选还需要掖掖盖盖吗?但是她没有再追问下去。

   其实王祥是在看一本圣经,却用毛选外皮的封面。平时他都是在房间里看,除非大清晨大家还在睡觉,就把书拿到外面看,但是他没想到这么早云娘就来了。在公开场合看圣经是会出事的,全国的教堂都被封闭了,成千上万圣经被烧毁,有圣经的也是偷偷藏起来的,如果被发现的话很可能会被批斗,更不用说是他这样的“漏网地主”。

   王祥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云娘不是那种别有用心的人,别人要看什么做什么是别人的事情,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个体的生命,别人怎样活是别人的事,只要不违背基本的社会公德,我们就是要尊重他的所作所为,我们没有权利去要求改变别人,可以改变的是我们自己,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所以她不再追问。

   王祥和和云娘寒暄之后就借口上楼了。岑颖和永峰等还在灶间吃饭,岑颖看见她来了,走出灶间对云娘说:“云娘姐,还不到8点,这么早就上来了,今天我们去做田岸吧?有什么吩咐。”

   岑颖知道,像这样日长夜短的岁末,9点半以后出门就算很早了。云娘这么早上来,肯定有要事。岑颖叫她姐姐,原来是她比云娘晚一个月出身,还是在圩场买农具那天她才知道的。这两个18岁的姑娘很快就成为好姐妹。

   她俩说话的时候,永峰也从自己的灶间出来。云娘对他们说:“今天天气太冷,还是不要去吧,就在家里学毛选。”

   岑颖说:“没问题,只要不是下雨就好。”

   永峰更不用说了:“来这里一个星期了,天天下雨在楼里呆着,有力无处使,真想挽起胳膊大干。”

   成坚晃着头说:“无谓啦!我人都快发霉了。”

   “好吧!那明天就去做田岸。”云娘说,“交待大家出门几件事,第一是衣服要穿够,第二是每人带一把锄头一个斗笠,蓑衣也要带,怕午后会下雨。还有,中饭也要自己带。虽然路途不远,只有20分钟,但是我们在饭后要马上干活,所以要带午饭,早一点收工,因为天气冷,不能太晚回家。”

   “可以穿鞋子吗?”丽梅问。她最怕天寒地冻要光脚丫干活。

    云娘笑道:“今天我们到白竹科干活,要经过一条没有木桥的小溪,要踩过跳石,因为这些日子下雨,跳石表面也被水淹,但还可以走过去,只有赤脚才能过溪。再说啦,即使能穿鞋出门,你下田干活也要脱掉,如果大家怕的话,今天就不要去了。”

   丽梅面露难色,卫国不哼声。郑励年纪大身体又不好,不用说出工和他无关,他的出工就是开会写材料,但是他还是表态一下:“你们年轻人有颗火热心,干革命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既要胆大心细,又要尽力而为。”他说的是套话,说了也等于没说,没有人去回答他的话,他自觉无趣走出楼外。

   大家商量一会儿,岑颖、永峰和成坚坚持要去。

   云娘说:“我们今天是到白竹科干活,你们五人有三人愿意出工,应该是多数同意,但是我们要身体力行,还是大家个人自愿吧。”

   卫国其实不是怕出工,是看丽梅的眼色,来不到两个星期,两人一天到晚几乎形影不离。这当儿他看到丽梅对他点头,就表示同意了。

   要按照云娘交待带的东西,最麻烦的就是中饭了,他们把热饭热菜装进饭盒里,外面包上棉布或者旧衣服保暖,再放进布包里。赤脚就赤脚吧,没有人穿鞋。

   磨磨蹭蹭直到9点半,他们才光着脚丫子出门。云娘的脚早就走出茧子了,光脚和穿鞋一样步伐轻盈。三个大男人脚皮本来就比女人厚实,根本没有问题,成坚还幽默地说:“无谓啦!今天是脚皮,过几天就是虎皮,买鞋子的钱我都省了。”

   云娘带他们五个人出发了,十分钟以后,眼前出现一条有三丈宽的小溪,一排跳石头横过水面,过跳石的时候,石头表面有两三寸的水流过,但是石头还看得很清楚,所以只要小心,没有什么问题。

   云娘要拉着岑颖的手过去,岑颖笑道:“别逗了!小菜一碟。”

   丽梅看到岑颖过去了,抽出被卫国拉着的手,也过去了。赤脚过溪,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和艰苦的劳动比起来,不值一提。

   云娘领他们钻进山谷里,又拐了几道弯,来到了白竹科,这是一片一凸一凹的水田,凸处是山坡,凹处是山凹,从山顶到山腰是树林,山腰到山脚有二十几层梯田,晚稻收割后的稻禾头还留在田里没烂掉。田里的水都结了一层约半厘米厚的薄冰。田埂很窄,只有一 尺宽度,露出水面仅五、六寸高度,一半泡在水里,看起来一个重脚踩下去,田岸就崩塌。

   管成坚站在田边的小路上,双手插在裤带里,打了一阵寒颤,战抖着说:“真结冰啊!我以为是说假的,看来我们今天的脚都要变成冰淇淋了。”

   张永峰鄙视说:“不想干你可以回去。怕死鬼!”挽起裤管就准备下田。

   云娘不慌不忙地说:“慢着!越高层的梯田越陡,有的田岸有一、两人高,小心摔下来。越低层的梯田越平,在山脚处还有烂泥田,最深的烂泥田齐腰,所以 大家 不要做烂泥田的田岸。如果万一不小心掉到烂泥田,在田水面半米之下都有架设百年不烂的松木条,脚踩着松木条就不会继续下沉。”说着她指了指烂泥田位置。

   管成坚奇怪地问:“齐腰深的烂泥田也淹不死人,怕什么?还有,你说那啥的?百年不烂的松木条!”

   云娘停了一下,解释说:“烂泥田淹不死人也会冻死你,不然你跳下去试试?那松木条是选择松木的木心,一下水百年不烂。闽西南山区很多较深的烂泥田下面都铺设松木条。这烂泥田就这么一年年留下来,从没有听说松木烂掉的。你说是什么道理?”

   永峰一直再听云娘讲解,听到这里,不禁他感叹说:“呃,真奇妙啊!没想到烂泥下面也有伟大的科学实践。”

   岑颖佩服地对云娘说:“今天第一次出工,云娘姐刚来就给我们上了一课,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真是很有必要啊!”

   云娘笑道:“这有什么?我也说不出道理。如果有道理,那就是劳动人民的伟大,松木既可以盖土楼,土楼的木料有一半是松木。松木也可以做水田下的田基,你如果不来土楼山区下乡,你就不知道这些奥妙是吧!”

   成坚点头称赞:“我真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想跳到烂泥田下试一试。”

   “你这怕死鬼怎么忽然就变成英雄了?言归正传吧!”云娘看着成坚继续说:“原来冬闲的山田是泡在水里面,田土才不会干燥,田岸墙才不会崩裂。做田岸 的第一步是 把田里的水排掉,不把水排掉,你一锄头下去水就喷溅了你一身,你也捞不起田土。接着把原来长满草的旧田埂表面锄掉,埋入田里;然后从水田里挖出一大块以旧稻禾头为中心黏土,用45度角糊到田岸上。旧的稻禾头有很多细根,所以它可以把很多田土粘带起来,做田岸最牢固。现在,大家先把每道山田田岸开个‘水 缺’(出水口)。水排干之后,随后你们每人试着自己做一条田岸。”

   说着她示范一下,用锄头往田埂上开了一个口,水便哗啦啦地流下下一丘田。水面的薄冰也破裂了。

   待水基本干后,云娘用锄头往水田里一钩,提上一大垛旧禾头田土,往岸上一 放,抽出锄头,再用锄头背面抹几下,就成岸墙斜坡。待做了十来米之后,就用锄头的背面在田埂表面上抹平,看那田埂糊得整整齐齐,就像一条小河堤。

    云娘的示范之后,她分配五个知青每人一条田岸,从“白竹科”最上面的田岸排下来。张永峰在最高的一条,下面依次是岑颖、成坚、卫国和丽梅。

   所有的田岸都被开口放了水,排水的时候,田里的薄冰部分在水流中断裂,岑颖把脚踩到水田里,寒冷的冰水像是一根根针直刺到骨髓里,她打了个寒噤,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会儿,就渐渐不知冷了,因为泥土中的温度比水面暖和多了。

   张永峰做的田岸在最高处,水最先排干,所以他最先做田岸。其他人田里的水还没干,就都在张永峰的田里一起学。云娘看见大家都上来了,就叫大家每隔一、两丈一人,她负责检查。她说:“你们每人把自己的一段做好,再下去完成自己田里的任务。”

   成坚说:“不就是这么一钩、一提、一放和一抹吗?你站在我身边监督,我更紧张,做不好。”

   云娘说:“很容易吗?我就是要看看你这大男人干活。”

   “呃,无谓啦,干就干!”成坚把旧田岸表面的杂草锄下来之后,把锄头往旧稻禾头上方一钩,看起来满大的一垛泥土,可是当他要糊上去时,泥土垛却溜了下来。

   云娘走过来,看了他的锄头,说:“你的锄铁与锄柄的角度太直了,回家后我再为你重新安装一下,今天你就将就吧,提土的时候慢一点就不会掉下来。”

   成坚摩拳擦掌说:“主要原因是锄头,次要原因是没经验,再来一次看看。”他果然把土垛糊上了田岸。 云娘说:“就这么干,我去看看其他人。”

   与成坚相邻的是岑颖,云娘走过去时,看到岑颖的泥土垛也溜下来,重新选择了一个旧禾头,一锄头挖下去,没想到水花四溅,她全身沾满泥水,顿时花容失色。云娘一看,就知道她下手时,锄头刀口粘着很多泥土,泥和泥水相碰,接触面太大,故出这种状况。

   云娘笑着说:“锄头口要抹洗干净。不然你一会儿就成为泥人。”

   岑颖抹去了脸上的泥水,放下锄头,走到田边,找一个积水的小坑,弯腰把手洗干净,然后揉揉眼睛,原来她的眼睛也进泥水了。

   云娘走到她身边关切地说:“怎么样?没事吧!慢慢来,不着急。”

   岑颖抬起头来,一手揉着眼睛,挥着另一手要云娘走开:“不要紧!你去看其他人吧。”

   云娘接下来看张永峰,他已经做好了一丈远,他手脚利落的,她满意地说:“看来你不需要我指导了,田岸可以做得再高一点。”

   永峰谦虚地说:“和你比好差远呢?谢谢你的表扬,我能自己摆弄,你去看看卫国吧。”卫国正在几十米远的地方做田岸。

   云娘说:“我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他做的田岸,非常好,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了。他好像是老把式。”

   永峰说:“他是我们的老大哥,他的亲戚在闽南乡下,他每年都到乡下过一段日子,所以拿锄头就像拿他的木工斧头一样干净利落。”

   他们说话时,卫国正走到排在最后的丽梅身边,笔划着动作,肯定是教她怎样干活。

   云娘说:“我就不必看丽梅了。卫国大哥厅会照顾她的。”

   永峰心领神会,卫国和丽梅刚来几周两人就好了,大家都看着眼里不说罢了。昨天成坚还偷偷对他说:“两人可能有‘那个’了。”永峰当即对他吼道:“少管闲事!”

   过了一个小时,云娘看到大家做的田岸基本合格,就叫大家休息一下,从上到下每人分配一条田岸做。

   早上他们出门天气很好,到中午,阳光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大家赤脚插在冰冷的水田里,时间久了,小腿感到刺骨的酸痛,手心发冷,鼻水直流。听到云娘喊停,大家巴不得休息。

   成坚的衣服穿得最少,连羊毛衣都不穿,只穿一件很薄的卫生衣运动杉,冻得嘴巴直哆嗦,

   云娘生气地说:“你真是像闽南人说的‘爱睡不怕流鼻水’。”(闽南话‘美’读‘睡’。)

   成坚强撑着说:“不冷不冷。”

   云娘说:“大家到田中央的草寮休息吧。”

   岑颖走过来,对云娘轻声道:“ 我离开一下!”云娘点头,岑颖消失在山凹里。

   张永峰问云娘:“我看见每一片山田中间都有一间草寮,这是怎么回事?”

   云娘说:“这种草寮是生产队堆放土肥的地方,也叫土粪间。土肥就是烧土粪,把干燥的树木、草垛、垃圾等可燃物与带泥土的草皮和土皮一起燃烧,直到把土烧熟,待冷却后把混在土中的小石头用竹筐筛掉,留下精细的烧土就是土粪。土粪含有丰富的钾肥,可以根据需要做任何农作物的肥料。农闲时我们要烧很多土粪,存在土粪间,下肥时才用,所以草寮一般都建在一片田的中央地带。烧过的土粪没有味道,所以土粪间也是社员们吃饭避雨的地方。”

   这是一个约有二十平方米面积的草寮,但墙还是土墙,只是屋顶是覆盖茅草。土巴巴的地板,墙角有一堆像小山高的土粪,剩余的地方足够容纳一班人马,有几根木头横在里面让人坐。成坚第一个进去,一屁股坐下:“累!真他妈地累。干活时倒不觉得,现在歇下来,真感觉到累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看你这熊样,我想啊!明天你的胳膊一定和熟透的猪蹄有的一比,肿的又大又红。”卫国讥笑说。

   成坚道:“第一次干这么重的活,明天手臂一定会又酸又痛,但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怕,回家喝一盅土楼家酒,疏通一下肌肉和血管神经系统,就没什么大碍。”说着他走出草寮,在寮边水田里找个低洼的有积水的地方,洗完了手和脚,轻轻地哼着一首即兴篡改的歌:我们这一代/豪情满胸怀/走在田岸上/冷风扑面来/脚下踩着泥和水/怀抱着大土楼 ......

   云娘、卫国和丽梅先后进了草寮。坐定后,管成坚看了紧紧挨在一起的卫国和丽梅,自我解嘲说:“我的思想太好了,我是怀抱大土楼,什么时候怀抱心上人啊?”说着看了看卫国和丽梅,掏出自己的烟盒,用两张烟纸交叉卷起一支特大的烟,把手伸到口袋里掏打火机,才发现打火机不见了,可能是掉到田里了。他只好向卫国借火。

   卫国也卷了一根卷烟,假装没听见。丽梅更不理成坚,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嚓”的一声,把火苗送到卫国的身。成坚只好干着急 ,请求卫国手里的烟递过去给他引火。

   这当儿只听云娘说:“岑颖怎么还没进来?”

   正说着,张永峰进来了。他说:“我没看见她啊?”他心里咯噔一下。

   云娘担忧地说:“这么大的一片田,她会跑到什么地方呢?”

   丽梅说:“没事的,应该是去方便方便的,马上会回来的。”她说得没错,女孩子出门干活总没有男孩子便利,要小便也要等到休息时才有机会钻进田边到树林子里。

   过了一会儿,岑颖还没影儿。云娘忽然跳起来说:“糟了!她会不会掉到烂泥田里,那可是半人深啊!”

   是啊!永峰第一个冲出去,云娘紧随其后,卫国扔掉香烟,跑在第三,所有的人都出去了。

   永峰刚跑十几米,就听到从山凹转角的地方传来岑颖焦急的求救声:“快帮帮我,我掉下去了!” 永峰看到,在几十米远的一丘田岸边,岑颖陷进田里,双腿都淹没了。她的手按在田埂上,却攀不上来。不用说,她到僻静处方便之后回来,不小心踩进烂泥田。

   他跑过去,站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想把岑颖拉起来。岑颖和他刚好对面,也把也把左手伸给他。张永峰用力一拉,没想到他脚下的田埂也跟着哗啦啦地崩塌了,烂泥淹没了他的膝盖。这下好了,两个人都陷在烂泥里,而且面对着面,好不尴尬。

   跟着永峰后面的云娘看到他们两人都陷下去,赶快叫他们的脚向永峰右边慢慢移动,她知道右边的地势较高,泥田下面有埋藏松木,脚踩在松木上,自己就可以爬上来。她对这里的地形非常清楚。

   卫国、丽梅和成坚即刻来到。卫国这时真像老大哥了,他喊云娘退后,叫成坚过来,右手拉住成坚,左手伸出拉住永峰的右手,让永峰左手拉着岑颖。 其他人依法炮制,像拔萝卜一样,成坚持还有模有样地喊起“一、二、三……” 一寸,两寸,三寸…..,成坚的嗓子都要沙哑了,云娘接着喊,直到把岑颖和张永峰两个大“萝卜”终于拔出烂泥田,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岑颖裤子以下都湿透了了,嘴唇直打罗嗦,她还是镇定下来:“刚才在做田岸时,眼睛进了泥水,所以一时眼花,踩进烂泥,真不好意思。”

   云娘说:“你们俩都回去吧,换换衣服,吃完中饭再来干活。我们也要吃饭了。对了!你们下午都不要来了,在家歇着吧!把你们带来的饭也带回去吧。”

   张永峰也感到浑身发冷:“好吧!我们回去,吃完饭一定再来,这是第一天出工,总不能让人看笑话吧?”

   “ 走吧走吧!"成坚催促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下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争什么气来?”

   好在从白竹科回永昌楼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张永峰和岑颖一进永昌楼,正在看报纸的张奋岭一看两人湿淋淋的模样,惊讶地问:“怎么会这样?”

   永峰摇头:“别说了,不小心掉到烂泥田里。”

   文娟刚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永峰刚给她买的小火车,看到岑颖的样子,焦急地说:“岑颖姐你没关系吧,我家灶间有热水,赶快洗一下。”

    张奋岭不便多问,赶快到灶间里看看还有没有热水,掀开鼎盖一看,大半鼎水还微热,灶洞里还有火星,他立刻放进干柴,炉火马上扑腾起来。

   永峰招呼岑颖到自己的灶间舀热水,岑颖到知青的灶间里拿一个脸盆。永峰接过她的脸盆,装上八成满的热水,要为岑颖拿到楼上。在土楼里,楼下灶间门面窗户是没有封闭的直棂窗,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所以女人洗身都要到楼上自己的房间,男人就不一定了。

   岑颖笑道:“哪有让你端热水的啊,我自己来。”她接过脸盆,准备上楼。文娟还是不放心说:“岑颖姐小心啊!”

   可能因为太冷的缘故,岑颖上楼梯时打了个喷嚏,头一昏,脚踩了个空,摔倒了,整盆水从她手上脱落,永峰赶快跑过去弯下腰,手拉手拉她起来,她还是站不稳,几乎一头栽在他的怀里。两人在出工第一天就有两次亲密的拉手,第一次是在烂泥田,第二次是在这里,好不尴尬。

   这是个革命的年代,平时少男少女手拉手的机会很少,即使谈恋爱也是彬彬有礼地保持距离,而在今天,永峰就有机会亲亲热热地拉着岑颖的手,那是一种怎样的甜蜜蜜的感觉啊。他长这么大,就拉过两个女孩的手,一个是在盘龙江救起落水的文徇,一个就是岑颖。如果说拉文徇的手是偶然的事故,那么今天拉岑颖的手就不是偶然的了,因为他俩已经是在同一个土楼屋檐下生活了,他很想和岑颖一起,手拉着手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跟着感觉走,不管走多远。

   岑颖被张永峰拉着站起来,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地说:“没关系!”她今天刚好来月事,所以身体更加虚弱。

   张永峰:“你脸色很不好,下午还是不去了,听话!”

    “看看吧!”岑颖瞄了张永峰一眼,低下头。

   王文娟说:“岑颖姐,下午不要去了,听张永峰大哥哥的话。”

   文娟这小女孩还很会体谅大人呢?她想:大哥哥大姐姐都干活去了,两个姐姐早被永昌圆楼的女孩拉出去玩,只有她一个人在永昌角楼门口玩小火车,她不是不喜欢到外面玩,而是想在这里等待张永峰哥哥和岑颖姐姐们早一点回来,她知道田里结冰,大哥哥大姐姐们还要去干活,不知道脚会冻坏没有?

   岑颖看她这么懂事,摸摸她的头笑了笑:“好吧!不去。”

   张永峰很快在灶间擦了身子,换了衣服,看到楼上岑颖的房门还是关着,想她一定是累了。他匆匆吃过午饭,就回到白竹科,大家刚吃完午饭。

   丽梅说:“岑颖怎么样了?”

   永峰说:“没事!”

   午饭后大家又下田干活了。

   没想到过了半小时,岑颖也回来了。

   云娘惊讶地对她说:“你着凉了!不休息还来干活?这活又不打紧。”

   岑颖说:“这可是出工第一天啊!我不能当逃兵。我刚才喝了一碗姜汤,暖和多了,没事!”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田岸还没有做完,云娘要大家要收工了。

   大家刚刚洗好脚回家,没想到风云突变,下起了大雨,如果不马上过去跳石,十分钟之后溪水就会涨高,要过去就难了,而从白竹科走到跳石刚好要十分钟,刻不容迟,除了成坚不带雨具淋了个落汤鸡,大家都顺利回家。

   新社员第一次出工,冰田做岸,却以女知青模范人物岑颖掉到烂泥田为话题留在大家的记忆里,实在是耐人寻味,而成坚昨天在过跳石时的落水的糗事更成为以后大家消遣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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