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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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未老》(89)

(2015-12-04 17:40:45) 下一个

89

    虽然跟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个人没问题,但在我吐得连白开水都喝不下去的时候,我还是几次拿起了电话,想让他乘下一班飞机飞过来。

    可他飞过来了又能如何?替我吃不下饭?吐得天昏地暗?闻不得任何味道?每天睁不开眼也要挣扎着起床上班?

    不那么难受的时候,我也想,坚持这么做,对他或者对我公平不公平?

    从感情上讲,当然不公平。这本是我俩应该共同面对的艰难时刻,我需要他在我身边,那怕是递过来一杯水,一句问候,让他安心,让我宽慰!我显然坚持剥夺了他的这种权利!

    从理智上讲,又是公平的。他飞过来,最多停留这一个月,我再高兴,再安心,之后他终究还是要回去工作,而我,也只能留在这里独自等待孩子的降生。此刻,他来与不来,区别不大!

    那么,我是不是愿意一个人就这样在这里等着孩子的降生?那么,以后呢?

    晓霞常来陪着我,给我带点她自己腌的四川泡菜,熬的汤,和我说说多多姐妹们的趣事,帮我解答一些书上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晓霞安慰我,告诉我谁46岁高龄生老三,谁谁又是历经几次波折后有了孩子,谁谁谁又是经历怎样的人生悲喜剧,总之,像我这样,就是吐得厉害的,真没什么,至于年龄,等多多她们长大了,说不定40岁生孩子就是常态了!

    天气好的时候,我坐在院子看我的玫瑰。临近九月,玫瑰盛放时节已过,但还是有几株开得正好!

    Maria帮我找了个园丁,干点园子里的活。前几天园丁修剪院子里的灌木,居然发现一个小小的鸟巢隐藏在屋檐下的立柱之间。我隐约记起,前些年的春天,是听到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院子的某个角落传来,初夏之后,院子里又会重回安静。但肯定有过间断,有一、两年春天,院子里很安静。

    记得小时候姥姥说过,所有的鸟都有自己的巢,有的鸟只认旧巢,一双双,一对对,每年春天,只回自己的旧巢,衔泥叼枝,重建旧巢,然后再生儿育女。儿女长大后,各自纷飞,老鸟又会重回旧巢。

    我曾问过姥姥,离得远了,还能认得旧巢吗?

    姥姥一边给我梳着小辫,一边说,“傻丫头,谁不认识自己的家啊?”

    那些小小的鸟儿,为了重回自己熟悉的旧巢,一路上不知要历经多少考验和磨难,也许根本就回不去了,空留一个寂寞的春天!

    那么我呢?经过那些寂寞的春天,我还愿意留在这里吗?还是和他一起重回熟悉的旧巢?和我们的孩子?

    离开中国的时候,我好像很坚决,答案也很简单 。

    现在,我的身上加上这个格外沉重的砝码,又让我重新权衡了。为了我俩,我当然愿意回去,可是孩子,我该怎么替TA选?他又会怎么替TA选?

    现在的他,每天忙着把工作尽快做完,好能来陪我,除此之外,就如一个真正的医生那样,格外认真地监督我的一举一动。

    我有时烦了就说,让他干脆去妇产科算了。

    他说,等你生完孩子,我肯定能到妇产科独挡一面了!

    沈凌云和刘红梅要离婚的事还是让老爸老妈知道了,他说,幸亏我没有把怀孕的事大肆宣扬,如果九月中旬我情况稳定之后,希望能让老爸老妈借着我怀孕的事心情好一点!

    和陈秀丽说话我格外小心,我倒不怕陈秀丽知道我怀孕,我怕陈秀丽告诉江教授,那样老妈就肯定知道了,反正我就好好养好身体,等着大家说我好了!

    他说,到时候挨说的肯定是他,不是我!

    我说,怎么会?我们又不是十四岁!怀个孕难道还是天大的事?

    他说,只只,咱们走着瞧,要是你挨说,我随你处置,要是我挨说,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吧!连这一个月的事一块算!

    我说,你怎么还很想挨说似的?

    他说,只要你们平平安安,我怎么样都行!

    我俩就这么每天没完没了地发着照片,说着话,伴随着我各种症状的不断好转,艰难的前三个月终于过去了!

    我按约定时间来到柯克尔医生的诊所。柯克尔医生给我开了一系列的化验项目,做了全面的检查。

    柯克尔医生拿着扩音器,让声音回响在小小的诊室,“Jasmine,你都听到了吗?”我听到了心跳声,咚咚咚咚,快速而有力,咚咚咚咚,震撼着我的心,这一瞬,我才真的感觉到有生命在我身体里,愉快地成长!

    我不停地抹去眼泪,“医生,我全都听到了!”生命的节奏,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柯克尔医生让我抓住他的胳膊,帮我从检查床上坐起来,“Jasmine,请让我再衷心地说一遍,恭喜你!”

    走出柯克尔医生的诊所,我就给他打电话,“杜若谦,我刚从诊所出来,一切正常!”

    他那边的时间正是深夜,好像一直在等我的电话,“只只,辛苦你了!”

    我此刻的心情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杜若谦,谢谢你!”

    电话里传来他愉快的笑声,“只只,你干嘛要谢我?”

    话已经到了舌边,让我生生地咬住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他想了想,“十月中应该没问题,大概能腾出一周时间!”

    我顿时有个好主意,“杜若谦,你万圣节过来吧!我的B超约在十月中,你月底过来正好能看见孩子的照片!”

  “只只,你一说万圣节我就浑身打哆嗦,这次你不会又要吓唬我吧?”前科这种事,人一辈子遇上一次就足够了!

  “杜若谦,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吓唬你?”人的思维都有定式,我自认为非常了解他!

  “也是,现在还真没什么能吓着我的了!好,我就万圣节去!”唉!过于信任也不是什么好事!

  “杜若谦,你还是先向我老爸老妈汇报去吧!”我幸灾乐祸!

    陈秀丽除了埋怨我隐瞒不报之外,还灾乐祸地跟我汇报,堂堂的杜院长站在我家客厅里,如何笑嘻嘻地听着杨阿姨激动地说他不懂事,又听着我老妈和江教授数落他许多年来历次地放纵我任意妄为!

  “真对不起啊!杜若谦!我让你留在国内,真没想到杨阿姨和我妈她们会说你!”我真心跟他道歉。

    他的语气里全是兴奋,“没事,没事,大家说我的时候都挺高兴,谁也没真生气,只只,现在江阿姨他们正准备去看你,估计办完手续需要点时间,可能还是我先到!”

    他先到正好啊!我有好多事要跟他说!

    进入十月份,我的身体状况完全好转,我跟组里的同事们正式通告了我怀孕的事,也顺便把工作上的事重新做了些调整,大家除了祝贺我,其实还有不少人关心:我生孩子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怎么办?

    我先和Jason谈了我的想法,Jason倒是没有太吃惊,“Jasmine,从你告诉我怀孕那天起,我猜到你可能会这么做。这种事在我们周围也不鲜见,我除了说你多保重外,就是觉得遗憾!这么多年,我们三个一直合作得那么好,先是David,现在又是你…”

    我安慰Jason,“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我百分之百的心甘情愿,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要做母亲了,这是我必须要做的牺牲,相信你能理解!其实我最羡慕你,Jason,在感情生活上,你可以说几乎是完美的!”

    这几十年,我的感情生活却是迂回曲折,波澜重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我犯过很多错误,走过很多弯路,伤害过人,自己也受过伤…好在,到今天,我没有任何遗憾和后悔,就像韩灿说的,人生的选择没有任何对错可言,只要别让自己遗憾和后悔就好!

    万圣节终于到了。

    我先去买了身能突出身体线条的衣服,打扮成一个女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前后左右地扭动着腰身,看起来好像真的会法术似!

    Maria帮我在门口摆上各种装饰,把整个院子装饰成一个丰收的谷仓。

    我刻了大大小小的南瓜堆在门口,点上蜡烛,打开灯,等着邻居家的孩子们来要糖!

    西雅图的万圣节只要不下雨,就是完美的:有红叶、黄叶和绿树,有绿草、雪山和蓝天,花园里还可能留有一两朵最后的玫瑰。更有适宜的温度,能装扮成任何神仙鬼怪,在灯火明灭的暗夜里肆意横行。

    我发完了满满一盆的巧克力,他还没有到!飞机应该早就到了!

    一晚上不停地起来、坐下,开门、关门,和邻居的大小孩子们逗趣,发糖,我的腰有点酸了,看看时间,都八点半了,他的飞机莫非晚点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我躺在沙发上…朦胧中,他站在我面前,看着我,表情严肃,不说话…

  “叮咚,叮咚”又是门铃声,我睁开眼睛,扶着腰从沙发上慢慢坐起来,屋里现在一颗糖都没有了,要是来个装扮成天使的小小孩子,知道这个坏消息,惹哭了人家,我这个根本不会任何法术的女巫该如何收场?

    我堆出满脸的笑,打开屋门,屋外星光灿烂,新月如钩,一阵微风吹来,我的衣服被吹得更紧地贴在身上。

    他站在门外,身边放着行李箱,看见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先是不可置信,之后是震惊,最后干脆咧开嘴,咬牙切齿,“沈织云,这就是你让我万圣节来的原因?”

    我把手插在腰上,挺起肚子,笑得一脸的灿烂,“杜若谦,糖刚好发完了,留给你的只有Tric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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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7)
评论
西窗下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有缘有你' 的评论 :

谢谢有缘,刚看完!: )
西窗下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amel-5' 的评论 :

刚贴完结局!
有缘有你 回复 悄悄话 幸福时光啊!问好西窗!(去看看给你的悄悄话)
camel-5 回复 悄悄话 快结束了吗?
西窗下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大洋小舟' 的评论 :

小舟好!

好好坐沙发!
大洋小舟 回复 悄悄话 幸福啊!
大洋小舟 回复 悄悄话 Sf.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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