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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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春天 2020》16

(2020-07-18 17:30:00) 下一个

近七月底,已经在北半球穿梭了大半个月的耿逸飞,在偶然的闲暇时间想起和辛律师之间的关系,感觉两人已基本修复到大哥去世前的状态:比普通客户联系紧密,却远远不到像朋友那样言笑无忌的程度,对此,他相当满意,甚至希望将他们两人之间的状态就这样维持下去:他可不敢指望女人对曾用言语伤害过她们的男人心无芥蒂,哪怕这伤害根本出于无知和误解。

可愿望总是比生活慢一拍。

也许是耿逸飞这大半个月来,在纽约32度的烈日下晒完,立马又飞去伦敦淋雨,回到北京再赶上38度的高温,也许是他前天在香港随着不知什么人吃了不知什么东西,反正他站在北京七月的烈日下,扶着车门就是打不开。

辛夷今天不是特意要送耿逸飞下楼。她的晚霜快用完了,写字楼附近的赛特购物中心有活动,品牌导购给她打来电话,她送耿逸飞下楼,顺便去买东西。

若在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她就是想下楼,要么比他晚10分钟,要么赶时间干脆从后楼出去,宁愿绕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他坐同一部电梯下楼。

许是最近这段时间接触多,辛夷感觉耿逸飞对她其实很有礼貌。比如上下电梯,他会扶住电梯门让同行的她先走。比如那天在书店,他会本能地轻轻扶住她,免得她摔倒。比如昨天,耿逸飞回到北京就去看耿伯伯,两人赶巧在大院门口碰见,他陪她走到地铁站才离开。更不用说,现在给他倒杯水,他会非常诚恳地跟她说,“谢谢辛律师,每次都要麻烦你!”这不过印证了她早前的感觉:耿伯伯怎么可能教育出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

所以,当她走出写字楼停车场,绕到栅栏外,正看见栅栏前的耿逸飞闭着眼睛扶住车门,人摇摇晃晃的,很不对劲,她立刻原地站住,隔着栅栏大声问,“耿总?耿总?你没事吧?”

耿逸飞没回答,依旧扶着车,依旧摇摇晃晃的,他们刚谈完工作,一起下楼,他不可能喝醉了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该不会是生病了吧?一早见到他,辛夷就觉得他脸色不好,可他们之间还没到嘘寒问暖的地步。

看到耿逸飞这样子,辛夷立刻掉头跑回他车边,一把扶住他胳膊,问,“耿总,你怎么了?”再细看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额角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肯定病了。

这时给耿伯伯打电话?辛夷觉得还是算了,若是把耿逸飞送到医院,得出什么令人震惊的诊断结论,再想想如何通知耿伯伯不迟,当然,耿伯伯这边的谢家琪秘书,小史几个人暂时也不能说了。

刘律师今天出差去上海,现在该是在飞机上,于律师也不在北京,辛夷这么算下来,忽然发现眼前的耿逸飞竟然和她一样:举目无亲!不知道耿逸飞有没有女朋友?现在也没时间求证这事了。

不过这不妨碍辛夷立刻从耿逸飞手里抽出钥匙,打开车门,把他扶进后座,歪着。

然后,辛夷想都没想,就给方雅欣打了个电话。

方雅欣声音懒懒的,一听就是还没起床,“什么,那混蛋病了?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我又不是医生?嘁,我倒是懂妇产科,能治他吗?直接打120!”

辛夷等着方雅欣发完起床气。

果然,方雅欣接着说,“这混蛋从小不愿意去医院看病,这样,你直接把他送回他住的地方,我派个人过去好好治治他!”

辛夷根本不知道耿逸飞住哪里,现在打电话问可能知道的人,他生病的事就等于昭告众人了。

方雅欣就像及时雨,“哦,小心眼儿,你知道耿叔叔他们大院后面的湖吧?湖西边最高的那栋楼,他就住那,门牌号我不知道,物业肯定知道,你现在开车去,我派去的人该比你们先到,就这样,我再睡会,只要这混蛋还喘气儿,就别给我打电话!哦,你别让他睡着了,路上跟他说说话。”

辛夷又给律所打电话请假,然后合上电话,看着在后座歪着的耿逸飞。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可看他身上厚厚的外套,哪适合在这38度的夏天穿啊?辛夷抬手就帮他把外套脱了。

 然后,她坐进车里。

耿逸飞什么时候换的车,她不知道,但肯定是嘉伟那件事之后,车从外观到内饰完全变了。辛夷还记得从前那辆车内饰全是能闪瞎人眼的金属,现在,车从里到外全是深灰色,沉静了许多。

辛夷没有车,但她会开,还开得很不错,她真正的教练曾是个顶尖的飞行员。

辛夷仔细看了看仪表盘,明白了各项功用才打着车。车一打着,强劲的冷风扑面而来,辛夷皱了皱眉,耿逸飞成天在这么忽冷忽热的环境里,不生病才怪,她赶紧调整了温度。

车很好开,辛夷虽然很久没摸车了,不过开了一个红绿灯,就很顺手。不知为什么,车启动的一刻她特别想哭,也许此刻让她想起从前嘉伟教她开车的很多事,也许这车让她想起不久前那件痛彻心扉的事。

身后传来嗯哼嗯哼的声音,让辛夷意识到耿逸飞还在后座,也想起方雅欣跟她说过的话,和他说说话,别让他睡着了。

于是辛夷放低声音,轻声问,“你怎么了?”

“我头晕…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耿逸飞回答她,声音断续,从没有过的虚弱。

辛夷听着这陌生的声音,不厚道地笑了,“这好像是女性专利!”

耿逸飞嗯哼着,不说话了。

“你住哪里?”辛夷问。

耿逸飞说了个地址,正是方雅欣告诉辛夷的,看来他人还算清醒。

“你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好吗?”辛夷故意这么问。

我没病,我不去医院,我就不去医院,我没病!”耿逸飞翻来覆去地咕哝着,声音虽小,却明显带着情绪,像个孩子。

“那你想去哪儿?”

“我累了,想回家,睡觉。”

“耿逸飞,我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有。”

“她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辛夷闹不清耿逸飞到底是真清醒还是装糊涂,“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辛夷想,现在把他扔在马路上,他醒过来就知道是谁送他回家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很快就到了耿逸飞住的大厦楼下,辛夷远远就看到富丽堂皇的大门外站着个提着医药箱的人。

刚停下车,门童过来打开车门,显然认识耿逸飞的车。

“劳驾,他病了,麻烦你们扶他上楼。”

“好的,小姐,你放心,车留在这,我们帮你停到车库。”两个门童很利落地安排好,搀着耿逸飞进门。

辛夷终于松了口气,这才绕过车头,跟门口站着的方雅欣“派来的”医生打招呼。

这人特别白,特别瘦,特别高,站在门边像根旗杆似的,他穿着褪色的黑色老头衫,早市上专门卖给中老年人的款式,卡其色的齐膝短裤,上面缝缀着无数个口袋,光脚穿双本地人称为“片儿单”的黑布鞋,别看他一身中老年人打扮,头顶毛发稀疏,其实不过30出头,该和耿逸飞年纪不相上下,手里提着标志明显的医药箱。

这人见到辛夷,咧开嘴,笑得原本就小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辛律师,我接到雅欣的电话就来了,还好没晚,小飞怎么这样了?你放心,有我在!”

辛夷这才觉得彻底放松下来,可立刻就尴尬了,这人她确实面熟,确实不记得他是谁,只得笑着跟他说,“辛苦你了!”

这人嗨了一声,“辛律师你怎么跟我客气?小飞又不是别人,走,咱们赶快上楼。”

辛夷想悄悄给方雅欣打个电话问问这人是谁,可想到雅欣说过的,“只要这混蛋还喘气,就别给我打电话”,只得作罢,再说,能叫耿逸飞“小飞”的人,该是和耿家很熟,甚至知道嘉伟和她…

进了门,耿逸飞就被扶进卧室,躺下。

医生打开医药箱,拿出个小枕头放在耿逸飞手腕下面,开始诊脉,辛夷这才意识到人家是个中医,雅欣怎么给派个这么年轻的中医,难道真像她说的要“好好治治这个混蛋!”

辛夷看着年轻中医,全力调动自己的回忆,这人肯定见过,但肯定次数不多,不然怎么可能连人家姓什么都不记得?

给耿逸飞检查完,年轻中医掏出手机打电话,“马阿姨吗?我小王啊,麻烦你个事。我在小飞这里,他有点不舒服,能不能辛苦你来他这里一趟,对,你打个车赶快来,顺便从老师家里带点药,对,我说,你记,小飞的地址是…”

王医生打完电话,见辛夷一直站在卧室外面,走出来跟她说,“辛律师,你放心,小飞没什么事,就是太累了,加上有点中暑,休息一下就好。我给他开点药,麻烦你帮他熬点粥,放在粥里,让他喝了,明天就没事了。”

辛夷说好。

王医生又说,“我还要回医院跟老师一起查房,晚上才能来,辛苦你先陪着小飞,一会马阿姨会送东西过来。我现在给他扎几针,让他多睡会儿。”

辛夷觉得既然王医生要给耿逸飞扎针,自己还是回避一下,去准备熬粥好了。可到厨房一看,厨房倒是跟样板间似的闪闪发光,除了崭新齐全的各式名牌厨具,什么吃的都没有,冰箱里就是几瓶水。

辛夷摇摇头,唉,这个耿逸飞,外面看着光鲜闪亮,可这日子过得,好像还不如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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