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瞻周道

是个懒人,但不至于是烂人。故有懒人懒语,权当眷言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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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源游记

(2015-08-10 15:02:44) 下一个
新安源游记

黄山在大家的眼光里绝对是“额的婆姨”,怎么形容它随你心情。然而已经产生疲劳效应的我,对山的兴趣恐怕食如鸡肋。经不住朋友的诱惑,我答应去看水,于是我们来到黄山一旁休宁县鹤城乡新安源村,这里号称是新安江源头的第一村。第一村被喻为是“三江源头”。

其实这“三江”指的是一条江,在安徽境内叫新安江,浙江上下段分别叫富春江和钱塘江。它又与江西省婺源浮梁县邻毗。 我喜欢水,大概自小在长江边长大的缘故。但我不讨厌山,谁叫我出生在矿山——早已被立为“古铜都”的地方。但是来到这位于钱塘、富春、新安源头——六股尖脚下,我感到新奇与幻觉:这里的一山一水竟和我曾经的一梦相似。

当年的我身处绣着地球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年代,心中的苦闷不提。说多了活脱一个祥林嫂。但若说苦着是砥砺心志恐怕也不是实情。那年代什么都管着限制着,唯独做梦娶媳妇没人管,自然也没人信。一天,我看稻场,实属无聊睡起觉来:我去邻村看见人家喜事,凑上一看,新娘子居然是上官,上官云珠,哎呀呀,怎么把她当着乡村野妇胡乱打发了?不管怎么讲,她可是一等一的可人儿。如果不记得影片《一江春水向东流》里那个满身珠光宝气的何文艳;至少不会忘记电影《乌鸦与麻雀》中那个忍辱负重的华太太。美(仙)女呀,“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栏栅处”。再怎么计也不至于凤凰落难不如鸡?于是想也不想,背起她拼命逃。最后来到悬崖边,看着群情愤怒拿着锄头铁锹蜂拥而至的农民,我们没有活路,只好手牵着手向山涧跳下去、、、

物换星移,天下的道理不变,天下的故事却花样翻新:

无独有偶,这里一直有个“冯村出天子,四门出四将”的古老传说。相传两千多年前一天一队天兵正在捉拿当地冯村的一名孕妇——王树竹。原来,王女已怀孕三年有余;更诡异的是,皇上一年前发现南方有一颗大星和四科小星消失了,心想着南方必要降出天龙。于是派人暗中查访,查了一年,才理清缘由。王女怀孕二年多还没生,她恍惚觉得观音娘娘说她怀的是位天子,得三年六个月才生,并给她一只玉簪,让她逢凶化吉。她醒后,果见床头放有玉簪,她将信将疑地讲给别人听。 

这天距冯村两里的四门村,有四个妇女也梦见观音娘娘。观音娘娘告诉她们,四人同一天怀孕,怀的却是四员大将,以备将来保天子之责。观音娘娘还托梦给山谷中那个靠养竹为生的老头。说每根毛竹的每一节中都养着一个武士,为此还给了他许多猪肉和大米,嘱咐他每天给每根竹十八块肉,十八碗饭,这样,来年他将做宰相、、、 

那天天子临盆,王女哪里跑得动?不想,一只大白狗偏又挡在道中。王女见如此绝境,悲凉发自心底。正一筹莫展,胎儿发话了:“母后别急,快把左手抬起来!把玉簪往后甩!”说完,就蹦了出来。天子见风而长,转眼间便成了一个魁梧、英俊的小伙子。天子迅速从那狗身上抓了块带毛的皮按在母后腋下,那洞口即时愈合,毫无痕迹。追兵眼看脚下,王女忙将玉簪向前一丢。她哪里想到这一失手铸成大错,前面立刻长出一座山来,又大又高又陡,挡住了母子的逃路。这便是“三江源头”六股尖。

母亲当即被抓砍头,天子自身携带一把短剑,怎能敌他千军万马?等那四员大将匆匆赶来,天子的头颅已经落地打滚。一不留神冲上高空猛地扎进龙井潭里潜伏起来。再说那些众武士,谁知那老头贪小失大,每天只给每根竹十八块豆腐,十大碗粥,把那么多的士兵给活活饿死。 

又是一场无厘头的悲剧。导致今天的人们无从谈论造成这场悲剧的原因或指出谁是罪桧祸首?是老头的贪婪?还是奉命缉拿母子的天兵?似乎都是又都不是。或是王女慌张逃命之中技术上的失误?反正历代事件中女人是祸水总是女人最容易被责难,就像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一个以女人的首篇大字报开始,又以另一女人蟷螂入狱而结束的闹剧? 

“后来呢?“我不忍如此惨剧终极余生,追问身边长者。长者倒也豁达,笑呵呵地答道:”几经风雨,这个传说的版本也多了起来;大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言词凿凿,说某某地方像什么,某某地方又是遗迹。尽管版本说法不一,但大同小异,反映的却是这是一块圣土。“

 原来里外里不吃亏,肥水不落外人田。我哑然了,山区的农民与其说是狡黠倒不如说是心宽,唯有这样世代传承才有根基,才有活力,也富有灵性。 

我打量长者,饱经风霜的额头似乎装载着千百年来的鲜活(生命)基因。当年上山下乡我未搞懂它,轮到今天我还是一头雾水:在日息日落的轮回中,我们究竟差着什么?表面上垒砌七星灶共饮一江水,为何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呢? 

我想探个究竟,向长者提出买一块地建个自己的窝。为此,我用好水好归宿为借口,却不想碰到花岗岩上。 

“不是我们山里人小气,我们新安源村由原冯村、四门两个村合并而成,有430余户,1540余人左右。生活居住面积(包括菜地等可耕田地)是多少?人均0.1亩。0.1亩是什么概念?就是盖一个新房必须盖在原先的旧房之上,你还有插脚的地方吗?“长者眼里一个以茶业为主的边贸村容不下外人。

“那我住在农民家里总可以吧?“我退而求其次,咉咉道。

 “那也不行。莫说卫生条件达不到,若是你生病就医,我们毫无保障而言。劝你打住!“

“那你们?“我仍然心不死,几乎哀求。

 “你们城里人命贵,我们命贱!“咣当,门终于合上。 

我不甘心,仍然坚持夜宿新安源。哪怕一夜,终究是圆了我的一个梦,或还了我的一份情。尽管有些矫情,我知道这不过是了了我的一桩自我救渎之愿罢了。看着探进窗来的满天星辰,同时让我想起窗口不远的南边那几棵两千年寿龄的香榧树,游弋悠哉,似乎并不十分在意白天长者与我关于墙里墙外的冲突。

嗨,我不想成为山里人,起码不想与生于斯长于斯的平常人家分食。我不是掠夺者,过去不是,将来肯定不是。这也不是我的觉悟,而是生活的选择。这里不属于我,我注定只是一个过客,一束流星雨带走的一片云彩。

六股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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