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stalia:情智灵性之翼

卡斯塔里亚,神话中的灵感之泉,生命之源。你赐我以情智灵性,我回报你以词赋诗文。就这样,离开了陆沉的故乡,来到了海外的古屿……
个人资料
正文

狼人(中篇小说连载之8)

(2013-09-06 23:09:57) 下一个
狼人(中篇小说连载之8)

                                     卷一:荒野(续)


穿越山岭的途径上上下下,翻过一道又一道山梁,在往高处走。脚下是一座横亘在南北之间的大山,狼群在攀越重重峰峦,要切入更南的方向。山势越来越险峻,针叶林逐步替代了阔叶林。高大的云杉、水杉,成片绵延,需要直立着仰起脖子才能看到树顶。树干浓密,光照稀少。原先树脚下常见的深深的草丛,已经隐退,由更高大的蕨类植物取而代之。它们有的张开了巨大的巴掌形叶簇,有的还刚刚从浓密紊乱的枯枝烂叶堆钻出来,亭亭玉立地举起了卷耳状的嫩芽。海拔增高,气温变冷,湿度增大。即便是难得一遇的林间空地,也会飘过缕缕云带和滚滚雾团。只有在转过山梁,又刚好遇到阳光露面时,才能望见重峦叠嶂之间的滚滚云海上,还有一小角澄蓝的天。

周身皮肤与体毛时常都湿漉漉的,还加上不断涌出的、由热变冷的汗珠,感觉很不舒服,不由得怀念起山下宜人的仲春天气来。但暂时还只能跟随狼群一起走,因为那至少能够确保我远离人类社会的迫害,有更多机会苟活下来。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地思考眼下的处境,还没认真解答心中的疑惑:照这样走下去,何处是尽头?

就在这样多少有点盲目地和群狼共行中,新的危险突然照面而来,完全出乎意料,根本没一点防范(至少我心理上是如此)。那是一天的清晨,正准备整队出发,从白茫茫的浓浓湿雾里,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狂吠,紧接着有四头狼冲出,穷凶极恶地张牙舞爪扑了过来。幸亏数量上我们占优势,虽然对方靠突袭一时处于主动,但很快在“白眼”的率领下,这边反扑成功。它和“老母”正面迎击来犯之狼中体形壮大的两头,“秃尾”和“蓝脖”分率年轻的“小黄”与“小灰”,连手对付后面两头。这样的长幼组合首先夺得先机,对方没几下交手就撑不住了,哀号着退避开去,另两头突前的狼见势也没敢恋战,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事后猜测,我们进入那群狼的势力范围了。尽管只是路过,看来也是不允许的,为此狼群与狼群之间才会引起争斗。事情也并未只是一次简单的突袭就结束。当天下午,在穿过林间一小片开阔地时,出现了更多的狼,打算包围我们。数了数,共有九头狼,一队四头,一队五头,分别从两侧缓缓包抄上来。“白眼”有点怔住了。我相信,它明白硬拼未必占到上风,但怎么应对,仓促间又拿不了主意。刚才走出杉树林时,正好树木边有一块颇大的山岩,大小高低是狼们轻易无法攀越的,我赶紧指挥我的狼友们从开阔地撤退到那里去,背靠山岩,当作据守的屏障。这样做,至少解除了被团团围攻的不利局面,也无后顾之忧,不须防备对方有一队从背后猛扑过来。

看到我们主动后撤,对方队列显示出犹豫来,合围的步子放缓了,但仍在靠拢。趁着这个机会,我立即吆喝我的狼群,主动出击,扑向左侧一队。这队的四头狼,发现我们的数目超过它,先就慌了阵脚。遭到我们一阵猛扑恶咬,就窜回到树木中去了。然后我指挥我的狼群,掉转方向,对付另外一侧的五头狼。借着刚刚搏胜的余威,也把对方冲击得七零八落。但占得优势后,我就让大家撤回到山岩前,继续保持守势。

对方可能未曾经历过这样的阵式,也不懂得及时调整方略,稍作喘息后,依旧分为两队来进攻。而我们始终坚持反攻出去,集中力量专门打击其中一路。这样保证了局部的以多击少,力量多寡的对比始终不吃亏。加上“白眼”被一再的搏胜所鼓舞,威猛无比,“秃尾”与“蓝脖”正当盛年,“小黄”与“小灰”血气方刚,“老母”也宝刀不老,在六对五或六对四的短暂较量中,我方始终是获胜的。但获胜后,我坚持不让它们追赶,仍旧回到山岩下据守。

几个回合后,看得出敌对的狼群有点悻悻然,无以为继了。此刻天色也暗淡下来。我捉摸久拼不是办法,再说也并不想侵占对方的势力范围,不如在击退对方侵袭后安全撤离,再另择南下的路线就是。在成功地粉碎又一波攻势后,趁着彼此均在休整的间歇,我要大伙绕过山岩重新回到丛林里。看对方,只是在原地徘徊与吠叫着,有的舔着身上的伤口,似乎也只想把我们赶走,没有追击上重新厮杀一番的意图。狼群于是撤出了战阵。

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发现“蓝脖”没有跟上来。我暗忖不好。“蓝脖”刚才表现相当突出,虽比不上头狼“白眼”威猛,但也够得上英勇无畏,是否它杀得性起,恋战不想退出?要那样的话,它孤军作战,肯定会吃大亏。没来得及同群狼打招呼,我迅即折了回去。还好,“蓝脖”只是掉了队,看它一瘸一拐,似乎左后腿受了伤。但危险的是,对方有两头狼,已乘机狡诈地藏身在蕨类茂密的叶丛里,尾随在它后面,随时随地可能发动偷袭。

我顺手捡起一根虎口大小的断裂的小树干当棍子,也蹲身在蕨丛里,放“蓝脖”走过。等那两头狼靠近时,大吼一声,舞动着树干,忽地直身暴起。两头狼打了个趔趄,大吃一惊顿时吓呆了。“蓝脖”这时刻也发现了情况,掉头凶猛地呲露出尖利的白牙怒吼起来。敌方偷袭者见阴谋败露,无意纠缠,狼狈地夺路而走。我扔掉树干,抱起“蓝脖”赶上了队伍。前面的群狼,听见后边又有了动静,正回首翘望着呢。看到了我抱回了“蓝脖”,不由得一阵欢呼跳跃。而“蓝脖”,也以从没见过的温柔眼神扫视着我,一边嗓子眼里低声咕噜咕噜地表示着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是赶路兼疗伤的日子。我们又下到山谷里,另择路途翻越这座不知名的大山。绕远路是肯定的,但愿不再遭遇同类的劲敌,下一次谁胜谁负就很难预料了。每头狼程度不同都有伤,它们疗伤主要靠唾液的消毒作用,自己舔舐伤口,也互相舔舐,再就是寻找一些植物的茎叶,咀嚼后涂抹在伤口上。好在都属于轻伤,逐渐就痊愈了。这十分奇妙,相当于草药。我想今后会有用,也设法记住了一些。

“蓝脖”左腿的伤虽影响行走,但没有伤到筋骨。最初几天看它步履艰难,经常抱着它或背负着它走,对它的伤口也特别关心,歇息时经常检视一下,看看有无发炎等症状。不用说“蓝脖”对我也格外亲近,动不动就在我腿脚处磨来蹭去,要不就蹲伏在我身边。它恢复得很快,一星期左右彻底好了后,简直成了最忠实的家犬,寸步不离我左右。

狼群又上了高处。葱郁的针叶林重新布满坎梁沟壑,山泉钻入了地下,偶尔从剞削如壁的悬崖上,有滴滴嗒嗒的山水渗出。崛起的岩石形状奇特,表面又遍布一道道摺皱,像是鬼斧神工镂刻的。越往上攀爬,植被越少,风力也越强劲。晚间有时只能在坑窪处过夜,那时就感觉分外冷,从星星沉没到曙光初露会冻醒好几回。但不知从那个子夜起,“蓝博”(因为关系变得亲近,我改叫它这个文雅一点的名字了)偷偷蹓过来,和我作伴。狼的体温比人高,它那毛茸茸的身子依偎在我怀里,真好像抱着个大棉袄,暖和多了。我结结实实地睡了几个好觉,但有时也会被“蓝博”弄醒,它用它粗糙的舌头,起劲舔我的脸颊或胳膊呢。

一个夜间,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又做起了折射潜在的压抑的性意识的荒唐梦。似乎有个长着狐狸相貌的女子在同我亲昵,热辣的肢体缠绕着我,从上到下亲吻着我的肌肤。我想要推开她,但双手软绵绵的,一点力量也没有,也无法张口说话。她从我胸脯,一点点移向腹部,还在往下去,往下去……唇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从舒适的温热,变成火烫灼人。突然间,我产生了强烈的尿意,就在这一刹那,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只见是“蓝博”,欢快地摇着尾巴,趴在我胯间。我大吃一惊,立即喝住它,它跳起身走开了。我不敢再睡,在星空斜挂的山岩间蹓跶来蹓跶去。但“蓝博”依旧不肯自行去歇息,一圈圈围着我打转转,并且眼神里还充满了委屈。

不好了。我对自己说。刻不容缓,我得马上离开这一小群狼,否则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也许狼们确实把我当成了自己一伙,而我以目前这副面目出现在众人前时,大家也只会将我视为异类或怪物。但我毕竟是人,虽然内心深处也有兽性,因此有的界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逾越的。必须想方设法脱身了。

然而,眼下的处境,又让我左右为难。 自从它们把我从坠落的昏迷中救起来以后,我的命运就同这一小群狼捆绑在一起了。跟随它们在人迹罕至的山野奔窜,确实增加了不少安全感,警方即便发布了通缉令,也根本找不到我。食物也不再匮乏过,尽管不算充裕,这对我能存活下来同样是至关重要的。我极有可能为找吃的而被人发现,遭人抓捕。 我心底里对它们是充满感激之情的。回过头再想想,这一小群狼,也许同样需要我。它们的勇猛,结合了我的智慧,闯过了不止一道难关,看得出它们现在十分信赖我,也十分依仗我。一旦撒手而去,它们今后怎么办?

究竟该作何选择?不能不承认,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还真有点难舍难分。人呵,为什么要有感情呢?如果纯粹是铁石心肠,岂不一切全好办了?……在没打定主意前,我就这样心如乱麻,继续随着狼群行动。身后寸步不离的,依旧是矢志忠诚,甚至其忠诚程度都让我担惊受怕的“蓝博”。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