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远斋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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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爱情小说《手抄本》四十---37分15秒的枫岗校史疑案

(2015-06-22 15:13:08) 下一个
只有极少数的人包括任重远在内,觉得事情不象众人想象的那么简单,那3715秒化学实验室里的谈话一定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的秘密。

    想到这里任重远开口说道:“以生命为代价来震慑校方,迫使校方更改决定不是没有可能,因为顾菲是一个可以为爱情为友情牺牲自己的人,所以这个想法我以前也曾经有过,不过仔细回忆起来,似乎这个想法又经不起推敲,我们都了解顾菲,顾菲是一个思维慎密、计划周全的人,如果这是她事先就设计好的计划,她不会不留下一封遗书,当然这份遗书不会直接交给她的父亲或者楚林,因为她不想给她的父亲留下一生伤痛的记忆,而楚林一经发现顾菲的计划就会毫不犹豫地制止她,这份遗书一定事先存在一位她极其信任、极其可靠的人手里,以顾菲的行事,她不可能不事先交待一下生前身后之事,哪怕是陈述一下这样做的初衷和理由,可是三十年了,没有这封遗书,一点痕迹、一点线索也没有。”
 
任重远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肖毅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是啊,如果这是顾菲提前设计好的拯救计划,她不会忽略这样一个关键的细节,她一定会留下一封遗书的。但令任重远和肖毅,也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顾菲当年确实留下一封遗书,而这封遗书保留在一个他们所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的手里,而且在三十年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那天夜里,任重远他们三个人在一层没有停留,而是直接沿着东侧的楼梯步入到教学主楼的二层,他们上到二层后,面对他们的是一条长达110米的走廊,三十年前,他们5个人就是从走廊的另一端逐一走到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然后进入他们现在右侧的那间化学实验室和沈亚萍进行一对一的谈话,当年的那个情景让任重远想到了2006年的世界杯决赛,那是一个要凭点球决出世界冠军的比赛,用当时体育解说员的口吻来形容:那是一场令人窒息的大战,那是一场赋有戏剧性的大战,当时比赛双方的球员站在球场中场的附近,然后每个参加点球决赛的队员在队友的目送下缓缓地走向另一侧球门前的禁区,这个情景和三十年前的他们六个人积极相似,只不过是他们这个团队和校方进行的是一场关乎于他们未来命运的决赛,当时楚林是被沈亚萍第一个叫进去谈话的人,就像是点球比赛第一个操刀的人,而楚林这一脚决定他们六个人中两个女生的命运,因为楚林按照沈亚萍的提示主动地承认了是他诱导两个女生观看手抄本的,当然这不是事实,但楚林知道他这样做可以使校方从轻发落涉案的两个女生,而不是一视同仁。而顾菲是最后一个被沈亚萍叫进去谈话的,这也有点像球场上最后的临门一脚,如果这脚球没有射中,他们四个男生一生的命运就会由此而改写,如果射中了,他们就会在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中顺利脱险。站在这条空荡荡的走廊尽头,任重远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令他一生纠结、一生懊悔、一生难忘的下午。

 
任重远还记得三十年前的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放学后,他们六个人按沈亚萍的要求在位于教学主楼二层东侧的化学实验室外等候,那天楚林是第一被沈亚萍叫进去谈话的人,本来他们5个人是在化学实验室门外等候的,但那时正赶上放学,化学实验室就楼梯旁,而这一侧的楼梯是放学后的主要路线,因为它靠近教学主楼的东门,一出东门不远就是学校的自行车棚和大门。所以当时总是有学生陆续不断从这一侧楼梯经过,而几乎所有经过二层的人都会用异样的目光在他们5个人身上扫来扫去,因为同学们心里面都清楚,这个化学实验室在放学后还有一个编外的用途,就是教务处的老师找学生个别谈话的地方,而这些个别谈话的同学基本上都是触犯了校纪的同学,因为普通的错误便由班主任来处理,谈话的地点是在班主任的办公室。站在这个人流不断地方,其实他们5个人的处境有点尴尬,所以当顾菲提出到走廊另一头,即二层的东侧去等楚林的时候,谁也没有揣摩顾菲的另一层用意,因为另一侧虽然也靠近楼梯,但人流却少多了。
 
楚林进去后大约十来分钟就出来,走出化学实验室的楚林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显然他是找他们5个人,因为他觉得他们5个人应该在门外等着他,也就是几乎与此同时,隔着一百一十米的楼道,站在二层东侧的任重远等5个人同时叫了一声:楚林。
 
楚林闻声望这个方向上望了过来,然后步伐稳健地向他们走来,从他的步伐里,5个好朋友感觉到那个枫岗中学的孩子王又回来了。
 
“沈亚萍找你谈什么了。”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和周二问杨战的问题一样,她对我说,我们传看的这部手抄本只是《少女之心》的下半部,问我们有没有传看这部手抄本的上半部,是不是我们中的一个人把这部手抄本的上半部带入枫岗中学的,沈亚萍还给我出示了校方在早些时候发现的《少女之心》的上半部,我看都没看就告诉沈亚萍,我们从来就没有传看过《少女之心》的上半部,甚至连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我们看的这部手抄本只是《少女之心》下半部,我们更不知道是谁把《少女之心》上半部带入枫岗的,反正不是我们六个人。她接着问我第二个问题,问我有没有诱导他们两个女生看《少女之心》这部手抄本,我告诉他们,我诱导了,我先是诱导了顾菲看这部手抄本,接着又诱导了尹燕红,她们两个女生开始都拒绝看这部手抄本,女生嘛,看这样的书总会难为情的,但经过我对书中内容天花乱坠般的描述,她们最后经不住诱惑看了这本书……..”
 
“楚林,这不是事实。“顾菲和尹燕红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楚林,你这样做,学校会加重对你的处分的,这不是事实,我们六个人都知道这不是事实,是我尹燕红自己主动传看了这本书,楚林你根本就没有诱导过我,你们中间任何一个男生包括杨战都没有诱导过我,是我尹燕红主动要看的,和你们男生一样,我也是出于好奇心…….”尹燕红急赤白脸地向楚林争辩道, 在一旁的顾菲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这已经很反常了,要是往常,顾菲肯定会情绪更激动地和楚林争辩,但那天她没有,她只是摇了摇头以示楚林这样做太冲动, 如果要是在往常,任重远就会从这些异样之处查出端倪,有所警觉,但那天的任重远可以说方寸已乱、心神不宁,因为任重远觉得自己虽然不像楚林、肖毅那样已经背上了一个校纪处分,命悬一线,但枫岗中学向来是以从严治校闻名,这次《少女之心》的传看校方可以说是如临大敌,而这件事又正好发生在高三年级,校方的处理方式肯定会杀一儆百,所以将所有传看这本书的人全都处以极刑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即使侥幸保存下学籍,也至少会受到记过处分,而记过和记过以上的处分是要进入学生档案的,高考录取时,各个学校的招生办的老师都会看到这份档案,肯定会影响录取。所以那天的任重远全不在状态,根本就没有察觉顾菲那天的异样之处。
 
楚林神色平静地继续说:“我早已经想好了,枫岗一向以从严治学闻名,肖毅只不过给女生写了封情书,就背上一个严重警告处分,这次手抄本事件学校肯定是如临大敌,我这次反正是凶多吉少,不过我也想开了,大不了就让他们开出学籍呗,我来年还可以再考,不过我不会再报考枫岗中学,我要报考新一中,到时候让他们看一看,他们为了一部手抄本开除一个好学生。”说完,楚林转向任重远说。“重远,沈老师让你进去。”
 
任重远点了点头就走向走廊的另一端,任重远在化学实验室里的时间和楚林差不多,也是十来分钟,他回来后,大家也是问同一问题,即和沈亚萍的谈话内容,任重远回答的很简单,沈亚萍问他的问题和楚林一样,而他回答沈亚萍的也和楚林一样,既任重远也主动承认是他诱导了两个女生看的手抄本。
 
“重远,有我一个就行了,何必再搭上你。”楚林低声地对任重远说。
 
“楚林,我也想明白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新一中,没我任重远的帮衬,你单打独斗怎么行,来年我和你一起报考新一中。我文科的成绩虽然不如你,但我数理化比你强一点,考新一中,我不会落在你后面。”任重远说完转向肖毅,“肖毅,沈老师让你进去。”
 
肖毅表情中看不出一点压抑和不自然,他几乎是迈着象女孩子逛街式的、悠闲的步伐走向走廊另一侧的化学实验室。肖毅出来的时间比楚林和任重远稍微短一点,和任重远、楚林一样,肖毅也是主动承认是他诱导两个女生看这部手抄本的。但关于被枫岗开除后去向的问题,肖毅倒是语惊四座。
 
肖毅拿出往日里大大咧咧的表情说:“对不起,楚林、重远,我不会和你们一起报考新一中,枫岗我更没兴趣,我就想不明白了,重点中学有什么好,就拿咱们枫岗来说吧,男女生在校园里基本就不说话,一个班里的同学见了面都形同路人,我们高三五班就更别提了,春游和秋游男女生都分别去两个地方,我已经想好了,离开枫岗后,我就考一个普通中学,或者直接报考一个中专、技校,没有这么多扭曲的繁文缛节,也没有这么多变态的制度规章,好好地男欢女爱一场,也不枉我青春年华。”
 
“肖毅,还是你最牛逼,这风流倜傥的话怎么我就想不到哪。”肖毅话音未落,任重远就大声赞道,可能是被肖毅这段慷慨陈词所感染,任重远情绪也变得亢奋起来,他突然抓起别在胸前枫岗中学的校徽,用力把它揪了下来,然后狠狠地掼在地上,平日里任重远总是把这枚校徽别在胸前,因为走在大街上,枫岗的校徽会招惹很多同龄孩子们羡慕的目光,当然任重远更在意的是迎面走过女生眼中钦佩的目光。任重远情绪激昂地说:“肖毅说的对,重点中学有什么好,我们在这些成年人的眼里都算些什么,我们只不过是他们的考试机器,给他们挣升学率,挣业绩、挣锦绣前程的考试机器。”
 
肖毅转向杨战说:“哥们,该你过堂了。”
 
楚林叫住了转身正要走的杨战,然后压低了嗓音说:“有我们哥三个就足够了,你见了沈亚萍就是实话实说吧,没必要把你也搭进去。”杨战对楚林的话不置可否,转身向走廊另一侧的化学实验室走去,同样过了十来分钟后,杨战也象肖毅一样神色笃定地走了回来。
 
“怎么样,杨战,你不会也违心地说你诱导我们女生看这部手抄本吧。”尹燕红见到杨战急切地说。
 
“燕红,要说诱导你看手抄本,也轮不上他们哥三个,在枫岗谁不知道咱俩的关系,所以我跟沈亚萍说,没他们哥三个什么事,是我杨战诱导两个女生看的手抄本。”
 
“可这不是事实,这不是事实,杨战,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会被他们开除的。”尹燕红急得直跺脚,眼里早已泛出了泪花。
 
“燕红,他们哥三为什么这么说,还不是为了保住你们两个女生,如果为了保住你们两个女生,他们哥三个被开除了,我杨战岂有脸面一个人留在枫岗,只要能保住你的学籍,要开就他们开除我吧, 燕红,为了你我心甘情愿,我绝不后悔,顾菲平日里就跟你我亲姐妹似的,如果开除我杨战一人,能保住你们姐俩的学籍,我值了。”杨战在危难时刻这番肺腑之言让尹燕红感动不已,后来他们结婚后,这段往事成了尹燕红经常在女友和同事面前炫耀的资本,每当此时,尹燕红就会用自豪的口吻说:“你们知道吗,当时主动承认诱导女生看手抄本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意味着罪上加罪,开除学籍,你们想一想,小学六年,初中三年,整整九载时光,考上枫岗重点班容易吗,上了枫岗的重点班,考上大学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旦被学校开除,九年的寒窗苦读就全功尽弃,可是当时我老公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他为了保住我的学籍,撒谎向学校说是他诱导我看这本书的,为了我尹燕红,我老公前途都不要了,我们那是什么感情。”
 
也许是被杨战的举动所感动,楚林、任重远、肖毅都纷纷过来拍了拍杨战的肩头,然后四个好兄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就像是他们在以往大敌来临之际,四个人同仇敌忾、并肩作战,那个让对手闻风丧胆的“楚人战役”组合又回来了。
 
尹燕红是一边抹着泪一边走向走廊另一侧的化学实验室的,她一进化学实验室就承认是自己主动传看《少女之心》的,四个男生没有诱导他们女生,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想保护女生不受到校方同样的校纪处罚,但沈亚萍不为所动地说,他们四个男生已经承认诱导你们女生看这部手抄本,你又说不是,我到底该相信谁的,这件事毋庸多言,我们老师自有定论。就这样,尹燕红在里面也是呆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顾菲是最后一个被沈亚萍叫进去对话的,在走廊令一头等待的时候,顾菲一直情绪稳定,包括平日里把双手插在裤兜里站立着的习惯都依然保持着,她在前往走廊另一侧的化学实验室前还劝说他们5个人别在这里等她了,但他们5个人一致表示等顾菲出来后再各自回家和回宿舍。
 
“要不,楚林、肖毅,你们两个人不住校,就别等我了,先回家吧。”顾菲转向楚林说。楚林笑了笑,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顾菲说完就转身走向走廊另一侧110米外的化学实验室,任重远永远记住顾菲那一天的背影,一个16岁的女生在花季年龄走向生命终点的背影。
 
     那一天的顾菲只是默默地、平静地在楚林他们五个的注视下走完了那一百一十米的楼道,在这中间没有一次迟疑、一次回首,任重远知道那一刻的顾菲多么想回头看一看楚林,看一看他和尹燕红等四个亲如兄弟姐妹的好友,任重远记得楚林曾对他讲过在他9岁那年地震后的一个夜晚,他和顾菲在那座搭满临建房屋的家属大院里、在那条通往楚林家和顾菲住的地震棚的路上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次,两个少年只是为了一个夜晚的小别而依依不舍。可是那天顾菲独此走向走廊另一端的时刻就是她和楚林的最后诀别,那一刻的顾菲多么想回头看一看楚林,她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可是顾菲不能够,因为顾菲清楚地知道她身后站在四名聪明绝顶的男生,他们会从她不经意间一次回眸中的、哪怕一次异样的目光就会迅速看出端倪,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及时阻止她的拯救计划。所以那天的顾菲不能回头,即使那是一次带着遗憾的人生诀别。
 
     和先前进去的五个人不同的是,最后一个进入化学实验室的顾菲在里面呆了半个多小时,确切地说,在里面呆了37分15秒,而这37分15秒成了枫岗中学日后的校史疑案,即使在多年以后,即使很多学生已经毕业进入大学、走入工作岗位,他们谈论起枫岗中学的时候,常常会涉及到当年化学实验室中那诡异的37分15秒,因为这37分15秒关乎到了枫岗中学著名的校花顾菲当年罹难的秘密。多数同学甚至包括一些老师都认为在那37分15秒的谈话中,沈亚萍没有掌握好谈话的分寸,本来一个女生因为传看一本有性爱描写的手抄本即将面临校纪处分就已经很难为情了,如果这时候的说话再不讲究方式方法,肯定会更加刺激她已经不稳定的情绪,还有另外一部份人包括楚林和肖毅在内认为当时沈亚萍和顾菲一定是在化学实验室里起了争执,沈亚萍一定是说了一些措辞激烈、甚至带有侮辱性的话语,否则顾菲不会连一封遗书都没有留下在她们谈话后的不到三分多钟的时间里就奔赴冰冷的车轮。只有极少数的人包括任重远在内,觉得事情不象众人想象的那么简单,那37分15秒化学实验室里的谈话一定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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