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

七

洪老板走之前，为小赵请了一位老师，每周三天到别墅里来教他西班牙语。又找了一个小伙子阿祥当他的司机和向导。阿祥是洪老板的远亲，出生在澳门，九岁的时候随家人来了巴拉圭，已经在此居住了十年，能用粤语和小赵交流。另外还请了一位当地女子 María Claudia做家务助理，负责打扫卫生和照顾小赵的起居饮食。小赵和阿祥说笑，没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地主老财般的人物， 哪一天被“打回原形”就惨了！阿祥听了哈哈大笑。洪老板请来的那位老师很有经验，用了不长的时间就使得小赵掌握了发 R 这个音的诀窍。他要面对的新难关是如何准确掌握 R 什么情况下发短的弹舌音，什么时候要发连续的弹舌音。不过老师说不用死记，多留心别人的发音，慢慢就能够掌握好。

头一个月没有货到，小赵除了跟着老师学习之外，其余时间就让阿祥带着他在斯特罗斯纳市内到处转悠，熟悉当地的情形，还到过首都亚松森观光。巴拉圭整体生活水平比香港低，贫富悬殊的现象使得极小部分人拥有巨额财富，因此市内还是有不少声色犬马的高消费场所。除非在那些场所工作，一般居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识其中的奢靡。 但是南美洲农产品丰富，要填饱肚子还不算太困难，加上南美人乐天的性格，因此歌舞和游戏在他们的生活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可算是“穷风流，饿快活”这句俗语的真实写照。每当夕阳西下，街头巷尾或者村落的空地都能听到节奏明快的音乐声。尤其沙槌那灵动的跳跃感，能使音乐细胞不甚丰富的人，自然而然地产生出一种想要舞手蹈足的反应。

小赵的工作并不复杂，每当收到了香港寄来的货物，他就要联络当地的合作者，把货物分配给他们，再由他们把这些货物分发到各个分销商手中。他们的分销商主要都在巴西，原因在于无论人口或是消费力都比巴拉圭大得多！那个年代，在巴拉圭的华人并不多，主要集中在斯特罗斯纳市，小赵有事没事经常到华人的商铺去串门。小赵工作方面最重要的环节是把收来的现金汇兑回香港。他们当时是通过当地的地下钱庄作汇兑，找寻安全可靠的钱庄就是重中之重。由于各种势力的角力，地下钱庄的安全系数也是经常有变，对市场的动向就要保持足够的警惕性。和华商的密切联系使得小赵得以及时了解时局和市场的变动，对他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由于他的勤勉和谨慎，工作完成得很出色，洪老板对他多番赞许。处理完圣诞前所要发出的货物，这年的工作就告一段落，洪老板问小赵是否要回香港过春节？小赵考虑到自己到巴拉圭还不到一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回去办，所以不打算回去。按照合同规定，小赵每年有三周的年假而且可以报销全程机票，既然小赵放弃了年假，洪老板就决定把他的年假和机票折算成现金，存到他的账上。

虽然华人不多，过春节还是一样的锣鼓喧天、一样的鞭炮烟花、一样的舞狮采青、一样的饮宴连连，过得倒比在香港还热闹。春节刚过，又迎来了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嘉年华，阿祥早早就向小赵介绍这个世界级的盛会，说什么此生最少要去一次，否则就白活了等等。小赵看了一下工作日程，那几天既没有货来，也没有需要处理的货款，就决定请阿祥去一趟，自己也开开眼界。怕洪老板来电话找不到他，他先打了个电话回香港，向洪老板请几天假。洪老板问清楚了原委，很痛快地就批准了。洪老板还让小赵在流动现金中提一笔钱去花，作为公司对他们的补助。小赵极力推辞，说是已经领了年终奖金，不好意思再要公司的补助。洪老板说，他了解阿祥也了解小赵。阿祥家里肯定不会为他花这笔钱，那么，到时候出钱的就必定是小赵。所以，这个好人还是由他这个长辈来当罢，就算是对阿祥前一段时间努力协助小赵的犒劳。小赵把这个消息告诉阿祥之后，阿祥喜出望外，原地蹦了几下，对着小赵连连拱手说：“托赵哥的福！托赵哥的福！”

小赵说：“你应该感谢的是洪老板。”

阿祥说：“这我知道，但这个好运毕竟是赵哥你带给我的呀。”

过了两天，阿祥对小赵说，他联系了里约热内卢一个朋友，到时候可以在他家里住，这样一来，能省下一大笔旅馆费，小赵说那敢情好，拿出钱来交阿祥去置办些礼物带给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