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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张国焘《我的回忆》37 重返中央

(2020-11-07 14:53:23) 下一个

 

第九篇 工运与反帝

第一章 重返中共中央

 

   召开国民会议的主张似随着孙先生的逝世而消沉了,但国民革命运动却因时势的进展而 日趋蓬勃。它循着两个主要方向发展:一个是职工运动的复苏,逐渐表现了反帝国主义的色 彩,蔚成为轰轰烈烈的五卅运动,另一个是广州国民政府的建立奠定北伐胜利的基础。 中共在国民革命运动迅速发展的过程中,也逐渐走出了小团体的狭隘范围,成为一个群 众性的政党。

   一九二四年十月间,曹锟、吴佩孚政权瓦解,职工运动随着复苏起来;尤其是在直隶、 河南等省,国民军势力范围内,工会恢复公开活动。在其他地区,也因统治势力的混乱,工 会活动乘机复活。

   我在出狱后,虽花了不少时间去协调有关孙先生北上的事,但我的主要任务,仍是领导 铁路工会。我们利用时机,力争工会的合法权利,迅速恢复工会的组织与活动,颇具成绩。 同时,并严防在组织力量未充实之前,受到各种可能的压迫。我们采取若干预防的步骤,如 工会虽有开会会所,但另设秘密办公处所等。

   为了应付这个复杂局势,我不能抽身去出席一九二五年一月间在上海举行的中共第四次 代表大会。大会闭幕后,我获得中央通知,我已重新当选为中央委员,主持中央职工运动委 员会。中共中央根据这个决定,要我从速辞去在北方所担任的一切职务,到上海去就任新职。 我复信表示,因孙先生病重,我不便立即离开国民党在北京的政治会议;同时我又在筹备第 二次全国铁路工人代表大会的工作,难于立时南下。

   一九二五年二月七日,铁路总工会在北京举行第二次代表大会,共到代表四十五人,代 表十二条铁路的工会。大会议决案有:争取工会集会、言论、罢工等自由,参加国民革命, 参加国民会议,恢复和改进各工会,力争工人的经济利益等十项。这次会议象征着铁路工会 运动自一九二三年二七惨案后,经过两年的蛰伏,又再行抬头了。

   大会在“二七”开幕的那一天,我第一次向大会致词的时候,全场代表热烈欢呼, 他们并对我蒙难入狱表示敬意。选举时,我提出我因须赴上海担任中共中央的工作,辞去总 干事的职务;到会者知道无法挽留,改选我为铁路总工会委员,并给我以铁路总工会名誉会 长的荣衔;这事使我非常感动。至于总干事的职务,则改由我的主要助手张昆弟同志继任。

   我所作的工会工作,引起了段政府的嫉视。在段祺瑞的爪牙们的眼中,我是鼓动工人捣 乱的主要人物,又是国民党的要角,曾领导过民众团体,欢迎孙的北上;又组织国民会议促 成会与善后会议对抗(其实我为了避免军阀们的嫉视,没有参加促成会的会议;但颟顸(mān hān 糊涂而马虎)的段 祺瑞却写在我的帐上);所以他们企图再拘捕我,给革命力量一个打击。 朋友们提醒我,要我注意可能再度被捕的危险。国民党的朋友们如王法勤等也向我说, 段政府企图逮捕几个国民党人,给孙先生一点颜色看,气死孙先生,而我是目标之一。中共 的同志李大钊先生等也因此要我早点南下。但我仍愿稍留时日,主要是为了不愿于孙先生病 危时,先行离去。

   我于二月中旬交代了铁路总工会总干事任务之后,匿居在北京的西城,由李斌夫妇出名租了两间房子,我分住了一间。为了绝对保密,我这住址连李大钊先生都不知 道。 三月七日,李大钊先生经过我的“交通”找到我,问我:“你是不是住在西城××胡同× ×号?”在我承认是住在那里之后,他说这是从段政府的警探们那里探听出来的;他并指出: 我的住址既被侦知,显有立即被捕的危险。他要我依照国共两方同志的意见,立即离京,不 能再有任何耽搁。 八日清晨,我在几位铁路工人护送之下,悄然出京;步行到芦沟桥车站,搭上了京汉车, 前往郑州。

   当时,段政府的权力有限,我一离开北京城,便算太平无事。京汉路北段是国民 军地盘的大动脉,车上虽很拥挤,也有不少无票乘车的军人,但秩序还不算十分糟。 我在郑州停留了好几天,主要是为了与我妻子会合。我妻出狱后不久即回湖北原籍省亲。 我们约好她暂在家乡等我的确定消息。三月八日晚我抵达郑州后,即电约她来郑州,一同赴 沪。那时湖北仍是直系肖耀南的地盘,我不能冒险到湖北境内去接她。 我利用在郑州停留的时间,考察当地铁路工会情况。

   京汉路中段的工会机构仍设在两年 前被吴佩孚封闭的旧址。工会负责人员也多系“二七”时的老战友。我每天和他们在一起, 同去慰问在二七事件中受迫害的各工友或其家属,并凭吊与二七事件有关的地方。往事历历, 不无馀愤。现在,工会在形式上是恢复了旧观,但一般工人明知工会的合法权利仍无保障, 所以他们的情绪,究不如“二七”以前那样热烈。

   在与一般工人的谈话中,我发觉他们对河南的统治者胡景翼及其所统率的国民第二军极 为不满。他们指责国民第二军毫无纪律。向我诉说军人们在铁路上种种胡闹。在各县的农村 中更是无法无天,已引起民愤,红枪会在各地发展起来;甚至还发生一些反抗国民二军的自 卫行动。 当十三日我们举行追悼孙先生的大会时,我在致词中指出革命阵容虽然失去了孙先生, 但革命力量仍将团结一致并继续发展;革命军不久将由广东北上,扫荡这班军阀。这些话颇 使到会者感到兴奋。会后,郑州铁路工会的会长刘文松向我热烈表示:希望我这次到南方去, 领着广东的革命军到河南来,解救工人们和农民们的苦难。

   同日,我妻赶到了,我们就于十四日清晨搭上陇海车赴沪。我们挤进车厢,立即证实了 工友们对国民二军的指责。车上秩序非常凌乱,到处都是横行霸道的军人,他们不仅自己不 买票,还以眷属名义挟带搭客私收车资,以饱私囊。这样,一般歹徒和走私者,争与不法军 人勾结,横行无忌,而农民和正当的商人买贩,则虽买了票也往往挤不上车。沿途各站和列 车中更是一片吵闹之声。车行的速率也不正常,花了双倍的时间,天黑后才到徐州。

   徐州当时是国民军、奉军和直系军三种势力交叉的地方,秩序同样凌乱不堪。我们夫妇 在那里停歇一夜,才搭上翌晨向南开行的火车;可是所有客栈被各方军人占满了,旅客们都 挤在车站里过夜;有的在这里候了两三天,还没有搭上火车。我们好不容易才在挤满了人群 的车站中,占得一席地,度过一宵。 翌日,天还未亮,我们便挟杂在蜂涌的旅客群中,提着行李,争先恐后地挤上车厢去占 据座位;假若稍迟一步,就连站立的地方也不容易得到了。我们在占得的座位上呆坐着,一 步也不敢离开。候到上午九时左右,车才开行。车行以后,车上秩序才逐渐好转。这些亲身 经历的事,每一细节都曾不断的萦绕于我的脑际;我那时就确认,军阀们的所作所为,事实 上等于在培育着革命的种苗。

   一九二五年三月十六日,我到达上海,立即住入中共中央所指定的地点。那所两上两下的房子,就是中共中央职工运动委员会的办事处。刘少奇和他新婚的妻子已先我住在楼上的 前房。我们夫妇则住在楼上的正厢房。楼下便是我们的办公处所。邓中夏等人有时也在那里 下榻。这不过是中共中央的一个分支机构,但气象较之已往,显得堂皇多了。 陈独秀先生当天就来看我们。他首先慰问我们夫妇在北京的入狱,对我妻子更是慰勉有 嘉,又为我和刘少奇这两对新婚夫妇祝福,态度诚恳亲切,表现了充分的友谊。

   我们互诉别后情况,他赞扬我纠正赵世炎等反孙北上的左倾错误,也称许李大钊先生和 我在北京对国民党所持的态度,认为是能于不动声色之中,贯彻了中共的主张。他对孙中山 先生的逝世可能引起的后果,表示忧虑;对于广东东江的军事胜利,则引以为快。他主张失 去了领袖的国民党应扩大党内民主,实行委员制的领导。他认为中共已克服了许多困难,对 中共的前途增加了自信;并强调中共必须独立发展。 陈独秀先生的这种对前途的乐观看法,是以中共工作的进展为其背景的。

   中共第四次代 表大会时,党员人数已近千人,中央及地方组织均已略具规模,党员的活动能力也已大为增 强;因此,在第四次代表大会的决议中,已提出中共要争取国民革命的领导权问题。 我参加了中共中央的工作后,很快体会到造成陈先生乐观的因素。四次代表大会后的中 共中央,虽仍未设立政治局,但雏型已具。我们每星期的会议分为两种:一种多半假威金斯 基的住所举行;经常参加的只有陈独秀先生、蔡和森、瞿秋白和我四名中央委员( 第四次代表大会当选的中央委员的名单,我已不能完全记忆清楚。只记得陈独秀、李大钊、张国焘、 蔡和森、瞿秋白、谭平山、彭述之、罗章龙、项英、王荷波等十人是当选的。其中李大钊、罗章龙二人,当 时在北京,谭平山在广东)。威金斯 基则以共产国际代表的身份参加。会议所讨论的,多是政策问题。另一种会议,威金斯基不 参加;出席者除我们四人外,还有新任中央委员主管宣传工作的彭述之、少共中央书记任弼 时、上海区委书记王一飞、职工运动委员会委员刘少奇、李立三和妇女运动委员会主委向警 予等;会议讨论的则多属日常工作。所以这两种会议的性质,前者颇类似于政治局会议,后 者则系中央工作会议。中共中央这些会议显得更有秩序。每次开会都有预定的议程和明确的决议。我这里仅就 相当于政治局的会议的情形,及与中共发展有重大关系者,略述一二。

   这个时期,中共中央很重视统一战线的策略。我们认为中共自身和工人阶级的力量是不 够的,必须通过统一战线的工作,去团结更多的力量,才能完成国民革命。我们把完成国民 革命这一主要任务,看作是各阶级应有的联合行动。这种观点解除了第三次代表大会时中共 可能变成国民党左翼的疑虑,也获得了全党一致的支持。 我们在威金斯基的住所所举行的会议主要讨论的,大致可归纳成为下列三个范畴:一是 工人阶级领导广大农民和小资产阶级,并联合民族资产阶级,反对买办、军阀、封建势力和 帝国主义;二是团结国民党左派,联络中间派,反对右派;三是中共自身的发展、职工运动 的统一,与农民协会的发展等。 上述这三方面的问题牵涉极为广泛,国共关系是问题的核心。我们认为国民党左派是革 命的小资产阶级,拥护联俄容共及工农三大政策,是中共最接近的战友。右派则正相反,代 表买办及其他守旧势力,反对三大政策。至于中间派则代表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的一 般倾向,左右摇摆,不完全赞成三大政策,但反对军阀和帝国主义。我们认为中间派的人数 较多,联络和争取中间派便是实现广大联合战线的要图。

   为了上述见解,中共中央与鲍罗庭之间有了分歧。孙先生逝世后,回到广州的鲍罗庭, 在专心致志地培植黄埔,并企图凭借其力量,建立所谓“革命的专政”。他根据广东实况,认 为国民党内只有左右两派,并无所谓人数众多的中间派。因而不满联络中间派的统战策略。 威金斯基与中共中央合作得很好,我们与他之间从未发生政策上的严重争执。其实,中共中央政策的制定,威金斯基其有甚大的影响力。他也小心翼翼的根据共产国际的决议和指 示行事,决不任意自作主张。但他的权力有限,不能左右在北京的加拉罕和在广州的鲍罗庭, 因为他们直接受苏俄政府的指挥,而威金斯基在苏俄政府中并无地位;所以他不得不仆仆于 莫斯科与北京之间,进行协商。 威金斯基负担着中共中央与莫斯科之间的联络责任,我们不通过他就无法与共产国际接 触。在“五卅”前后,他多半居住上海。他的工作组织得很好,有几位助手帮忙他处理日常 事务,他自己则专心考虑政策问题。他的妻子沉静和蔼、身体瘦弱,时常闹病;但她仍努力 协助她的丈夫工作;为了秘密文件的送达,她还常奔走于莫斯科与中国之间。 那时,威金斯基住在一座面临昆山花园的小洋房的三楼上,房东是一位白俄富商;我们 出入其间,从未惊动这位房主人。有一次我们正在威金斯基房间内举行会议,楼下突然来了 一些租界的外国警官,我们颇为不安。威金斯基却处之泰然;他说,这些警官不过是房主人 的宾客,他们常有往来。所以在这里开会,只要大家来时没有暗探跟踪,就很安全。由此足 见威金斯基那时在上海已获得白俄的掩护。

   我们的会议由陈独秀先生任主席,他每次都准备一个重要的政策问题提出讨论;与会者 也都可以随时提出议案,会议进行得颇有效率,民主气息也相当充分。威金斯基虽发言最多, 但从不以“共产国际”的帽子,来左右会议的决定。他总是表示尊重多数的意见;这与已往 马林的盛气凌人大有区别。 当时,中共中央,尤其是陈独秀先生,很重视提高中共中央的领导权力闻题;也不喜欢 苏俄人太多干涉中共内部的事务。在中共内部,北京、广东两个区委会,历来有些独立自主 的倾向;它们有时候甚至不尊重中央的指示,而根据当地的实况,或者经加拉罕(在北京)、 鲍罗庭(在广州),直接获知共产国际的意向,作出与中央指示并不完全一致的决定。尤其是 广东区委在“五卅”后向中央的报告中,往往以鲍罗庭的意见,作为不尊重中央指示的根据。 这引起了陈独秀先生的不快。他常在会议上表示:广东区委似乎有了鲍罗庭的意见,就可以 不尊重中央了。在这一点上,威金斯基与中共中央站在同一立场,他表示任何损害中共中央 的统一领导的行动,都是不应该的。

   第四次代表大会后的中共中央组织日趋庞大,会议更是频繁;一切事务,就得循着组织 的体系,经过复杂的手续来处理;陈独秀先生的权力也就因之扩大了;甚至各地方组织的负 责人亦多由中央委派。

   接着,中共内部,所谓实际工作派和留俄留法书生派之间,也出现了 互相磨擦的倾向。 陈独秀先生以中央书记的身份领导中央秘书处,并兼任组织部部长。中央秘书处主管行 政事务,设秘书一人,受书记的指挥,总揽各项工作。这个职务最初由一位姓任的同志担任, 不久就由自法返国的王若飞接替。秘书处之下分设文书、财务、发行、交通四部分。中央的 一切决定均由秘书处作成正式文件,分送各地方组织遵办。财务是完全秘密处理,并不提交 中央会议讨论。当时中共经费主要是倚靠共产国际的支持(党员所捐只占小部分),由陈独秀 先生根据需要与威金斯基商定。 陈独秀先生所兼任的中央组织部,较以前也大为充实。以前党员人数很少,组织部工作 简单;到了第四次代表大会以后,党员数达千人,且还在增加之中,组织部的工作才开始繁 复起来。这时组织部内有党员调查登记、工作分配、党员训练等三部分。一切人事的调动, 均由陈独秀先生以组织部长的名义,提交有关的会议通过任命。 中共中央的宣传工作也同样繁重了,彭述之任部长;他有一幢三层洋房的办公室,负责 指导党内宣传工作;包括通俗宣传、政治宣传及党员文化教育等工作。至于《向导》等党刊的编辑,中共中央认为是其有政治指导作用的,由蔡和森、瞿秋白主编;其编辑方针直接由 中央议定,不受宣传部的管辖。 我所领导的中央职工运动委员会,也算得是人才济济。委员除我以外,有曾主持安源路 矿工会(后来又扩大为汉冶萍工会。汉冶萍工会是由安源煤矿工会、汉阳钢铁厂工会、大冶铁矿工会联合组织起来的,为当时长江中部一 带的主要工会。 )的主角李立三、刘少奇;曾在北方主持工运因无法立 足而来到上海的邓中夏;在武汉从事秘密工会活动的项英、林育南;出狱不久的李启汉和浦 口铁路工会的领袖王荷波等。我任主任,主持决策。委员会的日常工作由刘少奇助理。李立 三则专负上海工会的领导责任。邓中夏那时在上海大学任教,负责物色青年知识分子参加工 会工作。其余的委员多分赴各地指导工作。

   “二七”失败后,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已不存在了,召集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的准备工 作,就成了我们职工运动委员会的中心任务;目标在于建立全国总工会,以统一全国工运的 领导。 此外,中共中央曾计议要增设军事部和农民运动委员会,但因无适当人选,搁置了一个 时期。在“五卅”以后,先成立军事部,由我兼任部长。农民运动委员会则迟至一九二六年 春才组织成立,这是后话。其他如妇女运动委员会等机构的组织与工作也都扩展了。社会主 义青年团在一九二五年二月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时,已改名为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人数扩 展至九千人,其中百分之三十为青年工人;此外则多系进步的知识分子,尤以青年学生为多。 它的中央组织与工作自然也同样的扩展了。

   中共这许多中央机构在上海地下存在着,自然要注意保密,于是中共中央开始建立了“交 通”制度。各机构之间和各负责人员之间的联络,以及由外地来上海接洽工作者的招待、财 物的运送等,均由交通人员负责。中央秘书处的交通人员也就因之日渐增加起来,由数人增 至十数人乃至二三十人。 组织日益扩展的中共,在众民广土的中国,固然仍不过是一只“小麻雀”,但五脏确已俱 全;因之,它的革命雄心已勃勃然而兴了。当孙中山先生在世的时候,中共的首脑们总觉得 孙是老资格,须让他领先。现在孙已去世,而国民党右派正极活跃;马君武、冯自由等已另 行组织国民党同志俱乐部;于是中共中央认为革命的统一战线的建立,已到了刻不容缓的时 候了。

   实现这种雄心的首要条件是中共自身力量的壮大。因此,中共中央及其地方组织都在积 极研究:如何征求党员、如何增强它的领导力量、如何统一工会的领导和扩大少共的组织等 等问题。当时中共广东区委会已有了军事部和农民运动委员会的组织,中共中央自愧不如, 急起直追,积极商讨如何在北方军队中展开活动,并将河南等地的红枪会转化为农民协会等 等。一般说来,中共这时奋斗的目标,是力图壮大自身,以增强其在国民革命中的份量。 但在发展的过程中,中共也产生了内部的困难。当时,中共内部政见的分歧虽然缩小了。 但在组织问题上,却滋生了纷扰。彭述之等要求继续扩大中共权力,主张中央集权。他们缺 乏实际工作的经验,往往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教条,来为自己的主张辩护;指责一般实际工 作者忽视组织原则,保持着一种落后的“手工业式”的工作方法,不了解马列主义的理论, 而依据一些零碎的经验行事。

   彭述之等这种见解在党内得到有力的支持。首先是陈独秀先生左袒其说。陈先生这时是 得心应手名符其实的“家长”,他没有了一九二四年五月扩大会议时那种愁眉苦脸的样子,而 且初期的反对党魁制的议论也听不见了,似是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成为无限权力的党魁。 此外多数留俄、留法归来的同志,如在中央秘书处工作的王若飞(留法)、组织部秘书尹宽(留 法)、少共书记任弼时(留苏)、上海区委书记王一飞(留苏)、上海区委组织部长罗觉(留苏)等,都或多或少的附和彭述之的主张;而且他们也时常捧着陈独秀先生的招牌发号施令。 不同意彭述之这种见解的,则是党内大多数实际工作者,他们不赞成中央过份的集权; 主张党员在中央决定的原则之下,应有较多的活动自由。他们要求根据各地实况,来运用马 列主义的原则。他们指斥彭述之等是不懂实况的书生,只会背诵马列主义的教条,专拿“中 央指示”的大帽子来吓唬人。 中央委员中蔡和森、瞿秋白和我都支持后者的见解;尤其是我,常表示过份的中央集权, 会扼杀一般同志的活力,因而被视为“实际工作派”的首脑。当时李立三、刘少奇、邓中夏 等,与少共中央委员恽代英等以及众多的地方组织的同志,都或多或少的支持这种观点。 李立三尤其反对彭述之的作风。他是个热情奔放的汉子,只求工作实效,不惯组织的约 束。他所主管的上海工运工作也多采取速战速决的行动。对于工作方案,要经历上海区委、 中央职工运动委员会和中央工作会议屡次的商讨,许久才能解决,表示不耐烦。他老是以“急 待解决”为理由,要求举行联席会议或另行指定一个行动委员会来处理。他更不愿听那些马 列主义的说教,认为坐而论道只能贻误事机。他在上海工运中进行工作时不用说服的方法, 而采取强迫的手段。他认为根据实际情况的行动是最重要的,甚么“中央集权”、“一知半解 的教条”,都是废话。

   在当时幼龄的中共,一切都是为了急赴事功,因而这种歧见未致演成严重的争执;但后 来中共内部的一切纠纷,却多少与最早的这种分歧有关。不仅武汉时期的中共内部纷争是循 着这个脉络而来的,即后来米夫派的王明、秦邦宪等,也多少继承着彭述之的衣钵,而后来 毛泽东的“马列主义中国化”,则与当时的实际工作派,可说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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