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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相杀的发小》

(2023-10-19 10:27:54) 下一个

【拾零集】《相爱相杀的发小》

        李宗海是我的另一位发小,外号“鸟笼头”。说起他的这个外号,其实是我给起的,但最开始是叫作“小龙头”的。他小名叫小龙,又总爱在小伙伴中拉帮结派当头目,所以我把他的小名和头衔连在一起叫他小龙头,但小时侯的小伙伴们都说话奶声奶气的,硬是把小龙头念成了鸟龙头。 又因为他家养鸟,他常常提溜着鸟笼玩,便又被叫成了鸟笼头,他后来总生气我给他起了这个不好听外号,但这真怪不得我。

       我两家是门挨门的邻居。他家六个孩子,我家四个,从小就都在一起闹闹哄哄的玩。鸟笼头在家排行老四,比我大一岁,但个头始终比我低一丢丢。我和鸟笼头虽然关系很好,但闹别扭的时候也很多,主要是都想当小伙伴们的头领,我俩有点像民国时期军阀们之间的关系。鸟笼头和小他两岁的妹妹都是瘦骨嶙峋的体态,让人一看就以为是刚从旧社会解放出来的儿童。我一直对这对儿兄妹持有怜悯之心,所以我们即使闹僵了,也会很快又和好,几乎天天都在一起胡混度日。

        鸟笼头家很简陋,两间屋子里除了两张掉漆的大木床和一个橱柜,就没有什么家具了,剩下的就是一水的军绿色弹药箱码成几摞,权且当成桌椅使用。鸟笼头的爸爸老李头是抗美援朝的复员军人,走路稍微有点瘸,那是因为战斗中屁股被美国大兵给了一枪,伤愈后复员到我爸单位当了保卫科长。老李头好喝口小酒,经常没事干就坐在窗前的弹药箱上过酒瘾。我对老李头扔几粒花生米入嘴,然后小嘬一口老白干的形象很好奇,总觉得他活在一种鲜为人知的境界。老李头是个焖葫芦,但开口说话就带脏字,孩子们都怕他。鸟笼头的妈妈解放前当过游击大队长,操一口宏亮的山东口音,腰杆笔直,一看就是一身正气,她从不袒护自家孩子,因此鸟笼头没少被他妈用笤帚疙瘩打屁股。

        我和鸟笼头经常一起做游戏,但最爱玩的就是玩打仗。一来是受他家的革命武装背景影响,二就是因为他爸有真枪。鸟笼头的爸爸不光是保卫科的头,还兼任着武装部长的职位,经常值夜班,所以枪不离身。但他常用的却是一把驳壳枪,就是我们在电影里常看到的那个二十响大肚匣子,很重,他有时也会背一把冲锋枪回家。鸟笼头经常带着小伙伴问他爸要枪玩,他爸有时高兴了会把枪里的子弹卸了给我们把玩,以至我们很小就学会了拆卸枪支。后来我们找来木头加工,用报纸叠出各种玩具手枪、步枪和机枪,天天在院里玩打仗,特别欢乐。另外我们还一起和泥,捏塑出很多卡车、大炮、坦克模型,摆得到处都是,俨然一个小型军火库。别院的孩子看着眼馋,就来偷我们的“军火”,带不走的就都给捣毁了,令我们异常气愤。鸟笼头和我们商议后,决定要彻底打击“敌人”。几经周折后,有一天终于捕俘了一号院的三名“敌人”,赏了三人一顿拳脚后,鸟笼头提议把这三个坏人五花大绑,插上牌子游街示众。你还别说,就这一招硬是让一号院的孩子们臣服了,加入了我们玩打仗的队伍,玩打仗的地域也扩大到了一号院。

        我和鸟笼头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爱看小人书。我们两家都有很多小人书,经常互相借着看。有一次晚上,鸟笼头来我家借了好几本我刚买的小人书回家看。谁知这小子有尿床的习惯,半夜在床上看书时睡着了,把其中两本给毁了,令我异常恼火,便把这事透露给了小伙伴们。鸟笼头面子上挂不住,和我提出了决裂。为了另立山头,他开时用物质手段拉拢人心。他在工厂的垃圾站捡了很多轴承里的钢珠“贿赂”小伙伴们,还故意带着一群人在我面前显摆气我。我也不示弱,也去捡了很多钢珠反气鸟笼头。有个星期天下午,我正在院里摆弄我的钢珠,住三单元的李叔叔满头大汗地拉回一平车当柴禾用的树枝,匆匆卸下车后让我帮忙看着,他去还车。这时候鸟笼头故意过来拿走一根,我阻拦他,他不仅不停手,还口口声声说这不是我家的树枝,不停地骂我,搞得我气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手就把手里的一粒钢珠砸向他脑门,只听他惨叫一声就倒地了,吓得我赶快逃离现场,躲进楼里的一间厕所。二、三个小时后,有人发现厕所门总反锁着才发现了我,在得到大人们保证不打我的承诺下,我才走出厕所。第二天我父母买了很多饼干、罐头和苹果带我去鸟笼头家道歉,承认错误。我和鸟笼头虽然握手言和了,但每天看着他美滋滋地吃着我家送的饼干、罐头和苹果,我就憋气,这也让我第一次懂得了一个道理:打架即使赢了,也避免不了会失去很多东西,不值当!所以从这件事以后,我打架基本上都是点到为止。

        鸟笼头的老家在山东革命老区,年年都有乡亲们给他家寄送土特产其中有很多新鲜的花生。鸟笼头觉得烤熟的花生吃着香,就找我一起动手制做小煤炉。我们在小油漆桶的下部开个大口子,然后在桶中部打些眼,再穿入粗铅丝当篦子,一个小巧的煤炉就做成了。小伙伴们经常躲在隐蔽处用小煤炉烤花生吃,很多时候也烤土豆和红薯吃,连玩带吃很是享受。不过鸟笼头太爱显摆,常提着小煤炉招摇过市,每年都会被家长发现而把小煤炉没收,害得我们总要重新制作小煤炉,做的次数多了,我们的手艺渐渐有了长进,又开始制作别的东西,造了好多弹弓、弓箭、火药枪和匕首等等。但这些东西每次都因鸟笼头兄妹闹别扭而被他妹妹告发,全被鸟笼头的爸爸收缴后销毁了,鸟笼头为此对他爸总是不依不饶地抗争。记得有一次他爸没收我们的弹弓和火药枪后,鸟笼头不离不弃地跟在他爸身边,放开嗓使劲干嚎。吃饭的时候他也不知吃,站在他爸面前连哭带嘟囔,他爸气得抬腿踹了他一脚,他委屈得很,不停地用双脚互相踩着鞋内帮撒气,生生把一只鞋帮给踩烂了,搞得他妈出面求情,才让我们保留了几把弹弓,我们很珍惜那几把弹弓,一直玩了好多年。

        鸟笼头虽长我一岁,但我俩是同年报名上的小学,还分在一个班。可惜我上了不到一个月,派驻学校的文化大革命委员会人员来检查,以年龄不符合规定为由,把我驱逐出了学校。没多久,鸟笼头当上了班长,他见了我自然觉得高我一等,有些牛逼哄哄的,不过他在我面前也不敢太出格,因为他妹妹平时还得我带着玩,需要我罩着以免被人欺负。半年后,鸟笼头当了红小兵,开始变得中规中矩的,也不爱和我一起瞎闹着玩了。再后来,我们大多时间是在一起作功课,只有寒暑假时会玩得野一些。我上三年级时,我家分到新房搬出了大院,我们就几乎很少一块玩了。他中学毕业后上了中专,毕业分配在铁路部门工作,还来我家窜过几次门。没过两年,他因工作干得不错,被提升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很少回来,我们也就再也没见过面。几十年过去了,我一直记着他的音容笑貌,不知他是否还会想起有过我这样一个儿时的玩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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