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篇 翁一之赴死(续)

(2020-08-06 13:12:38) 下一个

五、

第二天下午,吴天告诉翁一之,按你说的,我向老邵讲明了你也是中国劳动党员,他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你就对他说,东方既白。

果然,吴天刚说出东方既白四个字,老邵眼睛就亮了,向坐在对面的翁一之直点头。然后对吴天肯定地说,他是我们的同志。但接着又附在吴天耳朵上悄声讲,但他又是周所长向时牢头交待的重点看管死刑犯,时老头又跟我是死对头。我不方便直接与他说话。现在老家伙放心地将他交给你照看,他想和我说什么就只能劳你转达了。你可以告诉他,我是中国劳动党岳阳地区总负责人邵长林。

当吴天传达老邵的话后,翁一之眼睛都大了,我早就听说邵总的名字,却从来不知是谁,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既然如此,我有一个重大的情况必须向组织汇报,想请你帮忙转告他。

重大情况?要我帮你转告?吴天一脸惊诧。

小声点,翁一之压低声音作耳语:就是我在外面杀人盗钱的事情,我详细告诉你,你再替我转告他。你仔细听好。

我从株州来岳阳的目的就是要为我们组织中国劳动党筹集经费。岳阳麻纺厂是地区国营大厂,我姐是财务科长,我就想通过我姐的身份在厂里搞一笔钱,但来了半年多一直没有得手。直到那天我姐和出纳员李艳从银行取回一大包现款到我们工地时让我看到了,也让你看到了,我就觉得机不可失,当晚我就动了手。

要搞钱就先要搞到管钱的钥匙,我一来就很容易地从我姐的钥匙圈上配到了财务科的门钥匙。我知道财务科的钱都由出纳李艳保管,锁在财务科保险柜里。我姐与李艳是好姊妹,所以我就有意随姐经常去她家,她老公是部队的营长,长年累月只有她与两岁的儿子在家。有一回她儿子晚上发高烧,我陪同我姐送她们母子到医院看急诊,到医院后发现没带病历,李艳就让我拿她的钥匙回家去取,我这就有了她的住房门钥匙。这样,我同时有了我姐、李艳还有财务科三处的房门钥匙,三个地方我随时都能方便进出了。

那天看到那么大一袋子钱,我知道机会来了。等了大半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因为你也知道,到第二天职工一开支后钱就没了。当晚必须把钱搞到手。我虽然能够随时进出财务室,但却没有最关键的保险柜钥匙,因为保险柜钥匙李艳是时刻不离身的,我一直没法弄到手。唯一的办法只有当天晚上冒险到李艳家去偷了。

等到下半晚,我戴了个头套,轻轻容易就进了李艳的家门,在床头挂着她的裤子,我很容易就在裤腰上拿到了她随身不离的保险柜钥匙,但也是天要灭曹,正当我要离开时,睡在摇篮里她的儿子一声低哼,让她从梦中惊醒,她一睁眼突然看见床头边的我,就惊问一声,小翁,你怎么进来了。我们平时太熟悉了,就是我戴了头套,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这个情况下别无选择,我一个猛扑,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掐紧她的喉咙,不能让她有半点声音发出来,其实我本不想掐死她,但她既然认出了我,我就松不开手了,只一小会,她就在我身下一动不动了。我用被子盖住她的脸,取了保险柜钥匙溜到厂部办公楼财务室,开保险柜我练习过好多次,堪称是高手了,很容易就取出那一大袋子钱,回到我姐家时天都快亮了,但她根本不晓得我下半晚出门办了一件大事。

第二天,全厂戒严,临时工因为是最后见到出纳李艳和那一袋子钱的人,成了第一怀疑对象,一清早我就和姐到了保卫科,科室的人都与我姐熟,随便问了我几句话后就让我出来了。他们根本冒想到偷钱的会是财务科长的老弟。

那天我和你一起通过公安调查后,我以为没事了就急着想走,这就让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对你说当天就要回株洲,你当时要是硬留我多呆两天再走就好了。我不晓得公安将财务室的所有人员都当作了重点嫌疑人,包括我姐在内都布置了民兵在暗中监视。那天我与你分手后,从我姐家吃了晚饭拿了行李离开时,已经是深夜零点了,路上没有人,我姐送我出来,让监视的人很容易地就看到了。我回到株洲第二天,就让当地派出所抓去问话。幸好我早就作了预防,钱没带在身边,他们没有任何凭据,我又一口否认,问来问去没有结果,只好把我放了。

但是他们一直在暗中严密监视我,让我不敢与任何朋友接触,更不敢去取钱,我不能让他们抓到我的任何把柄。

只到三个月后的一打三反,军管会替代了公检法,上台就要关一批管一批杀一批人,这件杀人重案就重新被军管会起动侦察,军人办案才不管有没有证据,先抓了人再说,就把我当作头号杀人嫌疑犯关了进来,戴上了这么重的镣铐。其实他们也晓得没有找到钱就无法证明是我杀人,但杀人后盗窃巨款一直没破案,新上台的军管会要为文化革命立新功,就总要抓个人来顶缸,我就成了重刑犯,却想不到会与你关到一起来了。

听完翁一之的话,吴天就着急地问,那你把钱藏到那里去了呢?

你真不懂事,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了,你只把我刚才讲的帮组织搞经费的详细过程向邵总汇报就行了。

吴天不甘心,你既然把详细过程都说给我听了,为什么不说藏钱的事呢?你要不告诉我,就不怕我向周所长告发你吗?

当然不怕,翁一之轻轻一笑,我之所以仔细听了你对共产党的分析和认识,我就知道你我之间内心是相通的,你其实也是我们的同志,我敢为理想献身,你的认识比我还深刻,你肯定不会去告发你的同志的。我没看错人。之所以不能告诉你钱在那里,是要保护你,明白么?再说这也我们组织的纪律,你毕竟还不是我们组织的成员。

这么大的事,还是慎重些为好。吴天尽管有些怏怏不乐,但也装出老成的样子,今天我已经和老邵接触两回了,为安全保险不引人注意,我明天再找时间代你向他汇报。

 

 六、

翁一之出来!听到周所长一声令喝,孙悟空就赶紧上前,把自己用手搓的一根布条系在他的脚镣上,让他将十六斤重的铁镣提在手里,随着脚镣的沉重响声,其它监房的不少人都伸头想看看又是什么大刑犯,当见到是一个年轻人时,就有不少人向他打招呼致意。翁一之也高兴地与这些不认识也不相干的人相互招手。随着脚步镣声的远去,号子里的人都静默下来。

吴天借此时间在老邵那里坐了一小会,然后回来悄悄地问杨赐九,能用你的神卦给卜一下小翁的生死吗?

杨赐九语气平淡,不用你说,我已经卜过了,有死无生。

唉,吴天一声长叹,其实我也是多余一问,杀人抵命,卜不卜我也晓得该是这个结果,但总想为他求得一线生机,又接着一声叹,唉,看来只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了。

不然,杨赐九一声喝住他后面一句话,你为什么会有这一厢情愿的想法呢,吴天,你想过没有?

为什么我要一厢情愿?吴天满心奇怪地抬头望着杨赐九,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想?真稀奇,想想后又说,不就因为我和他在外面是很好的朋友么。

不是的,杨赐九一双小眼睛紧盯着吴天,斩钉截铁地说,你的这种想法并不源于你自己,而是另有来历,只是你本人不晓得。

咦,我的想法不源于我自己?天下还有这个事?吴天心里好笑,就说,那就好呀,反正不源于我自己,我怎么想都行?只要我想让他有一线生机,他就能有生机了?随我怎么想,冥冥之中自有老天爷帮我实现我的心愿对吗?

错,杨赐九又一声喝住,刚好相反,我卜的卦象中本来他可以免于一死,就因为他有了你这个朋友,你想要他活,他倒只能命归黄泉了。

你这又是什么屁话。吴天不禁愤愤然了,前面的刘春学你说是因为我丢了命,而今翁一之又因为我想要他活,反倒他要命归黄泉了,我岂不成了索命的无常?谁与我相关谁就要丢命,你个老东西真正是在胡说八道了。

我就晓得你会要发火的,但这里面的玄机我也一时与你说不清楚,不过事情的起因的确离不开你,杨赐九不但不生气,反倒语气一下子平和下来,又突然话锋一转,你以为挖出来的铜钱是让你白捡的么?

你个老东西也真是敢想敢说,那个铜钱还不知是光绪年间那家财主的东西,怎么会扯到牢房里面来了?

哼哼,杨赐九脸色一沉,冷笑了一声:蠢东西你给我听到,老东西今天就告诉你事情原委。没有那堆铜钱你就不会与翁一之成为至交好友,对不对?而一百年前的财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铜钱遗物会撮合了你们的交往,引出这样今天这样一种牢友的缘分。这就叫做万事相互关联。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凡人不可知。

哈哈,吴天越发觉得好笑了,心想,就因为告诉过破缸和铜钱的事情,就敢借题发挥在这里东扯葫芦西扯叶了,就顺着他的话来,问:凡人不知,那你又如何晓得的呢?

凭卦象呀。杨赐九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又是什么屁卦象来了,又是哪路无所不知的神仙告诉你什么了?

那你规规矩矩给我听好了。杨赐九自己坐正了身子,沉下脸,一脸肃然对着吴天正襟危言:你小子不可信口雌黄,亵渎神明。当初神农伏羲画了先天八卦,文王姬昌画了后天八卦,为什么要让两个人先后都来画八卦,是因为老天爷想要他的玄机让后人参破一些,这样才能让世人都晓得人道之上还有个天道,天意不可违。这种大道理和你小子一时也讲不清,简单点告诉你,就是万事相互关联,其实百年之前的铜钱就决定了翁一之今天的结局,这个结果早就在那里了,只是谁都不晓得,所以大家都在枉费心机。

吴天就顶嘴,百年之前你和我都还不晓得在那里,如何扯到百年之后来了,就依你所说,八卦就能知晓过去未来,难道万事八卦都能预知?

对呀,天下的大事,个人的小事,无一不囊括在八卦中。只要你依顺卦象推算,就能预知结果,感知到老天爷的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我才不信你说的这一套。吴天嘴里尽管还在硬,声音却小了很多。

你反复说你不信,其实就是在信。但八卦不是你想信就能信得到,不想信就能逃得掉的事,信与不信,由不得你,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照你说,要是老天爷让我也信,那我也会和你一样,成为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小神仙了?

当然。只是还没到时间点上。

又是什么时间点?

马上,你就会晓得。话刚说完,就听到钥匙声响。

时间点到了,杨赐九说。

就听到牢门咣当一声响,吴天一回头,是翁一之回来了,脚上那沉重的镣铐没有了。

 

吴天一见好惊喜,他马上想到杨赐九刚才说的,只要他愿意想一下,翁一之就有一线生机的话,这个老鬼还真神了。就一迭连声地问:你有救了?脚镣给取掉了?你的大刑取消了?

翁一之却一脸阴沉,一声不吭地在他身边坐下,嗨地一声从心底舒了口长气,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哟!

如何这么说?这明明是件好事呀,去掉了脚镣说明他们已经在减轻你的罪了,未必你还想死不成?

你不晓得,今天提审我换了个人,来的是一位地区军管会的什么主任,姓苟。这个狗东西死死地向我追查那包钱的去向,说只要我交钱,他就免我的死罪可以不杀我。让我回来好生想想,明天就要答复他,为表示他说话作数,还让周所长把我的脚镣也去掉了。

有这种事?吴天为他高兴,丢钱保命退财折灾,那是好事呀。

可这钱不能交呀,翁一之放低声音,那是我们组织东方既白的活动经费。

东方既白?吴天想起他们之间的联络暗号,这不是苏轼赤壁赋的结尾句么?这与你们中国劳动党有什么相关?

东方既白就是东方亮了天下白的意思。我们组织在南方的机关报叫雄鸡报,东方既白就是雄鸡一唱天下白的寓意。这个暗语只有少数几个人晓得,我算是一个。我的使命就是为雄鸡报筹款。我又怎么能将钱交给军管会呢?

钱不是还在你手里么,关在这里你出不去,你的组织也拿不到钱的,有钱也等于零。倒不如交出去,先保你一条命再说。

钱是在我这里。翁一之说,我之所以没交,是因为在外面一直有人跟踪我,我没有机会也不敢去取钱。但搞这笔钱是组织交待我的任务,钱搞到了就是组织的了,按照组织纪律,我就必须要上交的。

不是你不肯交而是你没法交呀,吴天顺着他的话分析,不过你想的也对,若你钱交给了军管会,就等于承认人是你杀的,杀人就要抵命。不交钱他们还无法确认就是你杀了人。交了钱就会人财两空,这钱不能交。吴天肯定地说。而且,即使你交了钱,那个姓苟的就真能放你一条生路吗?

好兄弟,你想得真周到,这也正是我的纠结所在。交,还是不交,你代我向老邵请示一下,我该怎么办?

生存,还是毁灭?吴天想起莎士比亚戏剧中的一句名言。

 

到得晚间吴天才向翁一之回话:老邵说,要你严守党的纪律,不能泄露半点。该如何办,要你自己考虑好再告诉他。

其实我早就仔细想过了,他们杀人根本不需要事实更不要什么证据,你告诉我的刘春学之死,不就是个实例吗?我也知道,就是交了钱他们多半还是要我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交待搞钱是为组织筹集经费,只要我表明我的中国劳动党的身份,他们就会要一追到底的,我就是不交钱他们也不会马上杀掉我的,我说的对不对?

对啊,吴天猛醒,老邵就是因为经常在号子里表明自己是中国劳动党的身份,关了五六年了,就真的一直没人敢动他。因为他说北京有人保他,他直属莫斯科领导,在无法搞清楚他的话的真假之前,就没有人敢动他。你为什么不能和他一样亮明身份,也让你的北京上级来保你的性命呢?

我把这个意见代你告诉老邵行吗?翁一之就点点头。

老邵如何对你说的?翁一之急急地问。

老邵说,北京的劳动党上层只会保他而不会保你,因为上层根本不晓得湖南有个翁一之。他之所以见人就声明自己是中国劳动党的,是因为北京高层现在找不到岳阳地区总负责人的下落了,如果有人能将他的关押地点透露出去,营救他的人就有目标了。而你的问题老邵说有三,一是上层没人来保你。二是你确实杀了人。判你死刑有根有据。三是如果你承认自己劳动党的身份,那个审讯你的狗东西一定会逼迫你交待株洲组织成员名单,你又如何办?当然,你可以不交待,但劳动党毕竟和共产党都是同一家的组织,共产党对付共产党从来轻车熟路,对付劳动党也是一样。你太年轻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旦你开了头就由不得你不往下说,那样就会对组织造成极大的破坏。到时候就是军管会不要你的命,对于叛徒变节者,你应该晓得组织从来都不会放过的,老邵说,就连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老邵讲,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你一口咬死自己是个人谋财害命、盗窃杀人,钱已经用掉了,至死也不能交待钱在那里。让他们把你当作一般刑事犯罪处置。你用生命保全了组织,组织上可以追认你为烈士的。你取得的钱财可以作为你的功劳记录在档的。他还说他能以岳阳地区总负责人的身份,为你献身革命的英雄事迹,向上级领导汇报为你请功。

听了吴天的回话,翁一之神色黯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唉,也是我的脑壳太乱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一层的。还是我求生欲望太强、党性太差,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还有脸让你去找他商量。老邵的意见是对的,我只能按他的指示办。

吴天却沉下脸,一字一句地反对,我的看法不一样。你这样送命太不值得。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要讲。你生与死的问题根本所在,我觉得主要是因为你在组织里只算是个罗喽兵,你们组织就晓得了也不会来营救你。而老邵呢,因为官比你大,如果这次是他杀了人,你们组织也照样会保他出去的。你看共产党里的刘少奇,他在1929年就叛了党,就因为他当时是满洲省委书记,就谁也不去追查他的叛变历史,反而让他一直当上国家主席。只到文革一来毛泽东要夺他的权,就翻旧账,他就成了叛徒、内奸、工贼。这样看来,共产党要保一个人和要杀一个人并不以他犯罪行为为依据的,而是视权力斗争需要来决定取舍。看来无论是共产党还是你们那个劳动党,毕竟都自称革命党,价值取向一样,都是急功近利,为了革命胜利,从来不把人的尊严放在首位。在用人这一点上你的两党都一样,在生死关头都是按照党内官阶的大小区别对待,再来实施组织的营救,而送死的都是你这种底层的兵罗罗。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我算是见识了你们这种革命政党的卑劣了。

你说完了,翁一之截住他的话,那你就听我讲了。我理解你为朋友着想的心情,但我不同意你的结论。你不明白的是,我们革命党人有自己的信仰,是信仰支持我们具备了时刻准备献身的精神。至于我与老邵同党不同命,这也是革命工作的需要,他的作用比我大多了,从大局出发,他当然不能死。而我,以我一死能换取组织的经费和组织的安全,当然就死得其所了。老邵的决定是正确的。

吴天就反驳,为了大局保住上层而牺牲下层,说成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好像也还有理。但一旦你们革命成功,也会按照这种以大局为重的逻辑,保住你们革命党的上层利益而牺牲底层利益的。而你们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劳动党,都在口口声声四处宣讲,你们的革命是为了天下劳苦大众的,可关键时候,丢卒保车,连自己人的底层都不保,何论天下的底层大众呢?你扪心自问,我说得对吗?

你不是劳动党员不能理解我们的做法,我不怪你。但请你代我告诉老邵,我接受组织的指示,决不叛党。就让那个狗东西把我当杀人盗窃犯枪毙吧,就让我的朋友熟人都认为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谋财杀人犯吧。我死而无怨。况且我反正没有家室牵挂,只一个姐姐算我对不住她了,能为组织献身也是我的一份荣耀,请组织考验我的忠诚。

又过了一天,吴天向翁一之传话:这是老邵的原话,他说只要能够出去,他就一定要让上层领导追认你为烈士。自会有你流芳百世的英名。不过要你在死刑执行前告诉他钱放在哪里,怎么才能取回,那是你用命换来的组织经费,不能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翁一之就眉头紧皱,如何将钱取回后交归组织的事情,我其实已经考虑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这还是真是个难题。

他突然话锋一转,双眼紧盯吴天,好弟兄,我有一个临终遗愿想托付给你行吗?

不要说是临终遗愿,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为你,我都会尽力的。

翁一之双眼就紧盯着吴天,语句迟缓,我死了,你能接着我的事业往下干吗?

吴天想都不想干脆地回答,作为朋友我愿意为你两肋插刀 ,但你那个为顾全大局只顾上层不管下层的信仰我接受不了,莫斯科与北京都是打着共产主义的旗号,相互指责对方是修正主义,其实本质上没有根本区别。我虽然比你小两岁,但我生来是个自由主义者,就凭你的目前的生死结果,我不想加入你的那个党,老实说我很看重你这个朋友,可以为你办事,但看不起你背后的那个党。

人各有志,听吴天说完翁一之默然良久后,才慢慢地一字一句,我明白了你的志向。其实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已了,要是能够后悔,我可能也会和你一样,早就应当主动退出党派当个自由主义者的。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没有你的参加,老邵说的那个钱就永远拿不回来了。

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吴天猛然想起杨赐九说过的八卦,连忙申明,我对你的钱一无所知呀。

正因为你一无所知,事情就落到你身上来了。这只怕是天意了。你还记得我对你讲过的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指的是什么地方吗?

你说的是那个老和尚?

对呀,那个地方只有你我知道。所以那天晚上拿了钱,我就连夜把钱埋到老和尚那口破缸里去了,我想只有他能够替我保住这笔钱了。没想到如今钱还在我却不在了。我这一死,这个地方就只有你晓得了,我要不告诉你,那一袋子钱就只能烂在地下的那个破缸里了。那是纸币,又不像宣统年间的铜钱经得烂,尽管我作了防水包装,但包扎太简单,埋不了好久的。你要出去了,就请帮我最后一次忙,赶紧将钱取出来,交给雄鸡报的负责人,他们等着这笔钱作经费,我为此就是丢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然还真是冤枉丢了一条命。

啊,是这样,吴天愣住了,你让我好生想想。

想想也行,翁一之望着他紧盯了一句,不过你刚才还说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总不能自食其言哟。

那好,吴天干脆利落,我也不多想了,既然你如此相信我,把这样一大笔钱托付给我,就凭你这份信任,我没有理由不帮你。只要我能出去,就一定完成你交待的事情。不但取出钱来,多少数目你告诉我,我保证一文不少地送到你指定的人手中。此所谓当仁不让,见义勇为,这点春秋大义我还是有的。

那你就代我向老邵转达,把我们商量的办法,仔细向他讲清楚,一定要取得他的同意才行。

老邵怎么说?翁一之问。

他完全同意我们的方案,就给了我一个姓名地址,如果我取出了钱,就径直交给她。

交给谁?

洪湖县新堤镇上的兰飞燕。是个女的。

我认识,她是东北人,雄鸡报的主编,是我们组织几个核心成员之一。我原来就是打算把钱交给她的。我早就听说她老公就是岳阳地区的负责人,莫不就是老邵?对了,一定是老邵。你代我去确认一下。如果真是把钱交给他的爱人,我就更放心了。

是的吗?

是的,老邵说他们结婚刚好三个月,他就被秘密关押了。兰飞燕一直在外面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却不知其实他就关就在岳阳这个离洪湖很近的地方。若是能让她知晓邵长林的关押地点,她就能马上让北京的上层领导发起营救行动的。      

这就好了,翁一之听后脸上竟然发光了,这样一来老邵也就能尽快出去主持岳阳的工作了,他们夫妇也能团聚了。我也不枉白丢了一条命。

 

 七、

早饭刚过,翁一之就被提审,这一去,整天没有回来。晚饭后,在外面搞劳动的公牛回到号子里,吴天就问他,你在外面见到小翁没有,已经一天了,他如何没见回?

不要问,公牛一脸紧张,又小声对吴天说,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他正被黄大炮吊起来打。好像是要他交待一笔钱的事情。

吴天就想把公牛的话赶紧告诉老邵,却被他用眼色制止了。

整整一个晚上,翁一之没有回号子。直到第二天中午,翁一之血糊隆东地被送了回来,除了脚上的镣铐又重新给戴上外,又加戴了一付背铐,两只胳膊从背后用铁链紧紧地捆锁在一起。这样他的双手双脚还有上部的手臂都被镣铐限制死了。

进门后小马营长第一个抢前扶住他的后背,孙悟空赶紧上前提着他脚上的镣铐, 两个人把他搀扶到吴天身边躺下。见翁一之被打成这种惨状,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就都把自己口杯里的水送到吴天手边,静看着他用毛巾沾着一个个口杯里的水,一点点擦去他脸上手上身上的各处血迹,小马营长在一边帮着用指甲小心地剥去了他头上的血痂,老邵把自己的一件旧汗衫撕成条,走过来缠在脚镣的铁圈上,防止他的脚踝再被磨烂。孙悟空扒在窗洞上往外看,嘴里大声喊,你个狗日的黄大炮下手这么狠!

   翁一之双眼被打得一只红一只黑,他用力睁开一只肿了的眼睛,眼缝里使劲对吴天挤出一丝笑意,放心,老和尚保佑了我,我一个字都没说。就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动,一声哎呦,嘴角就吐出一缕血。

侧边的杨赐九就扶住他,你这是伤得太重了。睡下莫动,让我替你按按,检查一下看伤到了那里。说着就在他身上从头到脚一点点往下按,如果痛,你就喊。听到翁一之一迭连声的叫喊,杨赐九停止按摩,对吴天 说,不需要检查了,寸骨寸伤。人被打残了,还幸得他年青体质强壮,才承受得了。周身都是内伤,趁新伤血未瘀住,得赶紧通血化瘀。

   就拿了一条毛巾让翁一之咬在嘴里,说,你要忍住,我给你全身按摩一遍,疏通你的经络,会很痛的。又要吴天与小马过来,你们帮忙按紧他,我下手会很重。几个人就将他仰面朝天睡到地板当中,从头往下一个个关节部位全力按压。

  翁一之先是咬紧毛巾强忍不叫出声来,终于叭地一声将满是鲜血的毛巾吐了出来,放声大叫。值班的武警听到叫声就赶紧跑了过来,见到几个人围着翁一之在使力,一拉枪栓大喝一声,干什么,都给我坐好。时老头赶紧凑到窗洞口,报告政府,他被打伤了,我们在替他疗伤。看到翁一之口里吐出来血糊糊的毛巾,武警战士捂住嘴,回转头对时老头说了句,你说的归你负责。就走开了。

   几个人一齐使力,让杨赐九把翁一之从头到脚揉搓了一遍,听到他的声声惨叫,孙悟空先是在一边叫,杨赐九你真狠,你整人比黄大炮还狠。又放低声音对翁一之说,翁哥你是大英雄,我佩服你。出去后我一定替你找黄大炮算账。

直到杨赐九累了个满头大汗,这才停下来对孙悟空说,你去把马桶底翻过来。

小孙一脸惊愕,你要我翻马桶?

时老头就答话,要你翻你就翻,看看马桶底下有地虱婆没有。

小孙就走过去,为了大英雄,我就翻这个臭马桶。翻转来一看,马桶底上一层尿垢,灰黑的尿桶底上果然爬有几只灰白的小虫子。

杨赐九就走过去把几只小虱虫都抓在手里,让吴天端了一杯水来对翁一之说,这地虱婆治打伤有效。你就连水一起吞服下去。

孙悟空就问,活的吞?

活的效果更好。说着就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小虱虫塞进翁一之嘴里,再递给他水杯,听到咕咚一声后,就对他说,你平躺下,背后的铐链会顶得背疼,但对舒张筋骨有好处,你得忍受一些。

翁一之这才从痛得满头大汗中缓解了一些,对大家说,他们找我要钱,钱早让我用过了河,我交不出钱来,那个姓苟的东西就把我不吃不喝地吊了一天,我还是交不出来,他就放我下来让黄大炮用木棍一顿乱打,打断了几根棍子后让周所长看到了,说打死了人会要追查他这个所长的看守责任,这样才停止了对我的拷打,但给我重新上了脚镣不说,又加了一付背铐,说是怕我在号子里发疯打人。

你的肋骨可能伤了三根,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得要慢慢来。杨赐九说。

一百天?还不晓得他们允许我活那么久么?

活一天就得治一天。我给你全身按摩时发现你体质很好,我倒有个办法,也许能让你尽快地恢复,不过这个方法我只自己用过,用到别人身上,不知能否有效。

吴天就竭力主张,那就用啊,这里什么都没有,还管它效不效,只要无害,先试起来再说。不是有句话说——话到嘴边又不讲了。

我晓得,叫死马当作活马医。孙悟空就赶紧替他接上,说完后又赶紧打自己嘴巴,这里没有死刑只有大刑,那就是大马,对,是大马当作活马医。

翁一之听到后不禁想笑,可又负痛没敢笑,小兄弟真谢你了,你讲的这句真话让我轻松了好多。

嗯,还是年青好,杨赐九也面露笑容,你看刚回来不久就活过气来了。没准我说的办法对你有效。只是现在不适用,等几天看看再说。

那把你的办法说给我听听。孙悟空就粘上了杨赐九。

现在怎么好讲,过几天我一定只让你一个人晓得。杨赐九一句话就哄他乐颠颠地走开了。

因为两天两晚没准睡觉,吃过晚饭,尽管全身镣铐,翁一之还是躺在地板上睡作了。吴天就回转身悄声问杨赐九,你刚才讲,你有办法诊治他的打伤,是什么办法呢?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还有什么办法,只有心理加生理的治疗了。

心理加生理?吴天一愣,头次听讲,能告诉我一点么?

你已结婚成家,告诉你也无妨,我问你,小翁结婚了么?

他比我大两岁,但没结婚,听他说,为革命,他和谈了三年的女朋友一直都没有上过床。

那好,他就还是个童子鸡。

童子鸡,什么意思?

这还想不到?就是没有性交的公鸡母鸡。这里比喻童男童女。

治伤与性交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男女性交可以医治百病,尤其是疏通筋络、打通关节的病症。按照中医理论,只要筋络关节一通,全身气血顺畅,什么毛病都会自动痊愈的。

这又怎么讲?

你当过新郎就应当知道,当你同房达到高潮时是不是在感觉到神仙般的特别美妙。并且那种美妙只要你经历一次,就永远无法割舍。这种老天赐予的美妙在传遍你的身体每个部位时,会让你全身的毛孔肌肉骨骼同时舒张,就在你享受这种美妙舒张时,你的心肌速率加快,全身血液快速贲张流通,所有经络关节无一不被同步打通了。你想想,平时伸懒腰之所以感觉特别舒服,也就是筋骨血脉得到舒张的缘故。

性交可以治病?吴天一脸惊讶,这是头回听你讲。照你说,男女性交都是在治病,那岂不是没人生病了。世间还有这种好事,美妙之时还兼顾治病?

对呀,就有这种好事,这其实是一种享受型的新陈代谢。只是世人少知,即使知道了,也多半不晓得用,告诉你,如果使用正确的性交姿势,可以有效地治各种毛病。

还有正确的性交姿势?那一般人在床上的男欢女爱都还不正确?

年青夫妇本来就身强力壮,顺其自然来,什么姿势都可叫正确。但如若一方有病,那就要看是什么病症,要用不同的性交方式对症下药了。

不同的病症还有不同的方法?

对呀,黄帝内经你读过了吗?那上面就有古人利用房事治病的详细记载。

听说中医的源头就是黄帝内经,但我没读过,尤其你说的性交治病闻所未闻,你就给我讲讲,行吗?

行倒是行,明天有空再说吧。主要是要针对小翁,让他一起参加听讲。

第二天早饭刚过,小孙就闹着要杨赐九讲治病的法子,杨说,愿意听的都来,尤其是小翁,讲给你听能够为你治伤。

先说小翁的内伤,打伤后的瘀血致使他经络不通,平时拔火罐是简单有效的方法。但这里没有火,也就没法办了。但火罐只能在被吸拔的部位产生作用,作用有限。而要让全身血脉流通,疏通全身经络,最有效的办法是在男女性交高潮时的快感,对全身经络的牵引作用,在享受快感时能够让全身血脉畅通。

小孙就问,快感是什么?吴天制止,莫打岔,好好听讲。杨就接着讲。

  黄帝内经中有一章专门讲如何利用性交治病的方法,叫作九法。就是有九种不同的性交方法治疗疑难杂症,其中第九条叫鹤交颈专治内伤,我就先说它,其法是男正座,女跨其股。

什么叫正座?孙悟空赶紧又问。

蠢宝,莫打岔,就是课堂里上课时规矩听讲的姿势。小马就向他赶紧解释。

你说得对,杨赐九点头接着往下讲:女人手抱男颈,让阴户自上而下插入男根,男抱女人屁股,助其上下颠簸摇动,直到女方达到高潮后,阴精流溢,而此时男方缩紧肛门,控制龟头不得射精,如此反复者多遍,则男方内伤可自愈。

  其实要让女人达到性高潮的方法有多种,这只是最有效的一种。但无论什么方法,只要在女方高潮时男方保持不射精,让精液回归丹田。就可治疗内伤。因为在精液从龟头回归丹田的过程中,精液的流动能让经络畅通,打通被瘀血阻碍的部位,内伤自然得到治疗。

  那丹田在那里?吴天问。

  你过来,杨赐九要小孙蹲到他跟前,用手指着他的身体部位说,丹田是中医针灸术中对集中焦点的称呼。它的位置有上中下三处,上处在额头上两眉毛的中间,就是俗称印堂的地方。中处在胸前两个乳头的中间,俗称心窝,下处在脐下。就是肚脐眼下三寸之处。

小孙就按他所说一一在身上摸了一遍后问,这肚脐眼下三寸不就正在鸡巴毛的上面了。

是啊,就因为下丹田离阴部近,精液要在周身转一个大圈才能积聚到这里,所以一般说的丹田就是阴毛上面的这个地方。

   那如何能够让精液回归丹田呢?吴天接着问。

你作过深呼吸么?丹田呼吸方法是使气凝聚於此,是锻炼性交时触而不泄的不二法门。调息养气的目的在于增加持续力,做爱时持续力差的人,应该多练习丹田呼吸法。庄子说真人呼吸深入脚,凡人呼吸浅在喉。说的即是这种方法,在训练时要尽量吸入新鲜空气,由鼻孔吸气,默数到一百二十数後,再慢慢地吐气,并且保持吐出的气要少於吸入的气,这样才能使精气储存在体内。勤练者往往可以由一数到一千再行吐气。到了这种境界後,即能百病全消。 

哦,那我试试看。小孙就吸气,然后口里数12345还不到10就出口气,这要憋死人了,我就不信你能数到120。

小马就在一边说,不能数出声来,那个像你毛焦火辣的 ,你个童子鸡莫乱插言,听讲。

杨就继续说,把丹田呼吸法应用在男女交合时,就是如何控制泄精的问题。能够让精液回流,通过三焦,就是印堂、心窝一直到肚脐下。我国古有采阴补阳和采阳补阴之法,采阴补阳即是性交时男人非但不射精,反而从龟头马眼处吸入女人的排出的阴精,蓄於男子体内,男人以丹田为炉,将吸入的阴精与男人的阳精聚焦于一体,这就是所谓的道家炼丹术,这是长寿秘法之一。采阳补阴则是倒过来,使男子泄精後,吸收於女子丹田之下,成为女子长寿法。

听到这里小马营长插言,我在外面抓到过和你一样的老地主分子,是搞男女双修被抓起来的,要他交待死都不吭声,这种男女双修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采阴补阳之法呢?

这还要问,肯定是的。小孙接过他的话,又指责小马,你刚刚不要我说话自己又插言?

杨就接着说,古代帝王为什么要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是由于君王日理万机,必要有充足的精力,非常人能胜任的。而精力来源就在于幸临后宫佳丽时,使用采阴补阳之法。其中重要的在於采集少女的阴精,因其效果最佳。能使人身轻,精力充沛,百病消除。所以皇帝少年成人后就得与帝师学会采阴补阳之法,不然的话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我大概听懂了一些,吴天说,但我们都是囚犯,你说的皇帝的采阴补阳对我们,尤其对小翁的内伤又有何作用呢?这里又冒得女人供人采,你这不是白讲?

也不是白讲,没有女人,如果自己能够模仿,就是自慰,也会有效的。九法中除了鹤交颈,模仿其它方法也能行的。

还有其它的办法,那就讲其它的来听听。孙悟空就一迭连声地催,赶紧讲呀。

这时时老头在一边开口了,老杨,你是搞封建迷信被抓进来的,刚才你讲的这些都是封建迷信的东西,文化革命第一要反的就是封资修,我劝你还是少说为好,省得罪上加罪。

死老头你莫操蛋,小孙就抗议,这又不是互通案情,又不是什么反动话,监规上又没有禁止,怎么讲不得。就要讲。

好,我就接着讲,反正已经讲了这么多也不在乎后面的了。只是内容太繁杂,只能粗略地说一下。以后出去了后自己找到书看,书里配有春宫图,比照看就更明白的。

春宫图我晓得,马营长赶紧接上,我们民兵营在外面扫黄时见到就要烧的,不许让人看,不过这种东西抄家时很难得抄到,好容易抄到了一回让我烧了,真的后悔死了,应当留下来自己看看的。

那些不许你看的人自己却在大看特看。坐在对面的一直不作声的老邵开口接上小马的话,比如说天下第一淫书金瓶梅,历朝历代都列为禁书。共产党更是不能例外。可毛泽东因为自己喜欢看,就特别批准印刷了一万册,专供中央委员级别的高干们看,让他们也效仿书中的各种淫乱方法,享受古代帝王的生活情趣。与金瓶梅相比,春宫图算不上什么了。

是的呀,杨赐九接着说,不过春宫图也好,金瓶梅也好,里面描写的性交方法都只是黄帝内经中九法的翻版,不足为奇的。

此话怎讲?见老邵开了口,翁一之终于也跟着发问了。

因为万变不离其宗,男女性交体位已经让九法囊括净尽了,春宫图就是要想翻新也翻不出新名堂了。

那就请你老对我讲讲,我现在周身都痛,只要你说的对我有用,我都想听。

   杨赐九再次正襟危坐,你只要明白性交又能治病又能治痛就行了,这总的法则就是在女方高潮时男方保持不射精,就能治百病,也能止痛。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多数男人往往都是女方还未高潮,男方倒先射了。这就叫做贪色。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是一般男人的通病。为什么男人寿命一般要比女人短,就是因为过于贪色先射精的原因。这在全世界都一样。

哈哈!小马营长一声大笑接过话头,杨赐九你讲得真对,那个男人不贪色?你以为这个号子里只有我是流氓犯,其实你们个个都是流氓犯。至少在心里都在耍流氓,真的劳问你老了,你让我明白了这个让男人都不肯承认的大道理。

还有,小马话锋一转,按理说既然大家都流氓,那就不如流氓到底,你前面不是说一共有九种性交方法么,你只说了第九种,还有八种你就竹筒里面倒豆子,统统讲出来好么?

小马,你说的男人个个都是心理流氓犯,我也赞同。吴天接着补充,其实女人也应当是如此。因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男女都流氓。吴天又站起身来问,你们当中有那个敢说自己心里不流氓的?

竟无一人应声。

小孙就跟着站起来大声说,是啊,那个敢说自己不流氓?死老头,你口口声声不许老杨讲,还不许我看李若华,其实你心里也是想看她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骂了我一次又骂二次?你其实是在骂自己吧?

时老头就站起身来涨红了脸,不理会小孙却对着杨赐九:杨赐九我已经警告了你一次,你本来就是搞封建迷信抓进来的地主份子,就不要在在号子再里散布这些封资修了。你这是诱导年青人流氓犯罪,要是报告到周所长那里对你不是好事。

耶耶,你还想报告周所长,见时老头说话,邵长林就马上参加进来了,真好笑,你也不是口口声声在骂周所长吗?小孙说得对,流氓就流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光明磊落地干脆承认。你们这些共产党员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其实共产党就是最大的流氓,共产就是想要公妻?

不许你污篾我们的党,时老头火了,你凭什么说共产就会公妻?

问得好,凭什么说共产就会公妻?邵长林正好找到了话头:你那个党把天下财产都共走了,女人和孩子吃什么?为了活命她们只有被迫依赖有钱有势的男人了,而男人呢,饱食思淫欲,有钱有权的男人那个不好这一口,古代达官贵人都是三妻四妾,而你们这些现代共产党员人,远超古人了。你看看,你们党内反腐化,那一个当官掌权的不是搞了一堆女人。文革一来,你看看大街上的大字报揪斗出来走资派当中的头头脑脑,那一个没有搞过好几个女人的?尤其是北京的那些高层领导,中南海里面去数一数,有几个不是结婚几次后娶的老婆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的?名义上共产党实施一夫一妻,实际上占了多少女人?49年解放后为什么北京颁布的第一个法律就是新婚姻法,这个法冠冕堂皇地宣布解除一切封建包办婚姻,而主要得益的是那些从农村出来跟着共产党打江山的泥腿子们,一个个都理直气壮地依照婚姻法,抛弃自己乡下黄脸老婆,进城另觅新欢,这就是共产党要从法律上保证共产党员们共产公妻的合法性。还有列宁,苏联建国初期,他干脆就发布公告还做了公妻的试验,他自己就死于性病的梅毒。只有你这个死老头,一个老革命却不清楚共产必然性公妻的道理。也不知道如何当了共产党十多年的妇联主任的。

见时胜彪被自己一席话呛得张口结舌无话可对,老邵就回转身来对杨赐九说,你就接着往下说,也不要打什么治病的幌子了,就讲男人如何搞女人的。关在这里大家与其等死,还不如一起苦中作乐。

老邵你莫误解,杨赐九赶紧分辨,我讲的和共产党的新婚姻法完全是两回事,这黄帝内经中男人搞女人的九法,不单单是为了满足男人性欲,更多的也是让女性在性交中得到最大的快乐,并且真的是为了治病,不然这些东西也不会记在黄帝内经上面,流传了几千年的。

小马又赶紧打圆场:到了这里还讲什么面子,只要没有违反监规的话就放势讲。你看时老头都不作声了,肯定也是想听你讲的。又把自己的水杯端上递给杨赐九,你就讲吧,男人如何搞女人的法子,我看这里没有那个不想听的。

杨赐九就不再推辞,接过水杯喝口水清清嗓子,这九法的第一种叫做龙翻,就是男女性交模仿蛟龙扑水的动作。

那我晓得,我们乡里人喊作蛟龙下海,就是最常用的老公趴在老婆上面对不?小马马上就接口问,

对的,龙翻还有外国一个名称叫做传教士。为什么叫传教士呢,因为这里面有些讲究,很多人不巧得。具体的搞法是让女方正面仰卧在床具上,男方俯伏在女方的身上,大腿放在女方的两条大腿之间,女方的阴道向上迎接男方的阴茎。男方先用阴茎刺激女方阴户内的阴蒂,随后转为刺激阴户的上部,动作要稀疏而舒缓,刺激一会儿,要停一会儿,每个回合八次浅刺,两次深刺。这样才能让阴茎在进入阴道时迅速勃起。交合将要完成的时候,应该在阴茎还保持在勃起状态的时候便迅速地抽出。而不能在射精疲软后再扯出来,记住,切忌硬的进去软的出来,那叫做生进死出,这就是传教。一定要按传教士中规定的八浅两深的数目反复抽插,才能让阴茎越来越坚挺和强硬。女方也会因为阴茎突然抽出后性交中止,阴道空空,一定欲渴难求,就会兴奋得发狂。

那又禾里做得到?小马营长在一边感概,那我宁可射了后再扯出来,死出就死出,先过了瘾再说。
  第二种方法叫做虎步,就是模仿老虎姿势性交。

具体的做法是:让女方面朝下俯伏在床具上,翘起屁股再低头;男方跪在屁股后抱住女方的腰,将阴茎从背后插入女方的阴道,直刺她的最深处,抽送的动作要狠、深而且快,用进与退的方式与女方的阴道搏击。交合约五个八数,五八四十回,抽插八十次,自己得到满足又不射精的程度后,再让女方阴户自然舒张收缩,阴液外流。因为动作激烈,完毕后男女都要适当地休息,经常这样做,就能够使百病不发,男方的性功能更加强盛。

你讲的这种方法我太懂了,小马又接着逞能,这和我们乡下人讲的隔山打牛是一回事。从屁股后面进可以日B眼也可以日屁眼,要是日屁眼就日不出水来,就叫做走旱路。

胡扯!杨赐九一声断喝,么子走旱路,那叫鸡奸,是同性恋,是男人搞男人的把戏。

不许麻子多嘴,你听他讲。小孙也跟着大声喝止。
  第三种方法叫做猿搏,就是模仿猿猴的动作和姿势性交。具体的做法是:女方仰卧,男方正向,跪在女方屁股前用双肩扛起女方双脚,前身倾斜后将阴茎插入女方的阴道,刺激她的阴道口和阴蒂。女方通过摇晃自己的身体获得极度的性快感,阴液像雨水一般往下流。这时候,男方将阴茎插得更深,不但粗大,而且坚挺强硬。女方达到性高潮后就停下来,保持不射精,就能够使百病自消。

嗬!小马又忍不住一声叫,也不管刚刚才挨过骂,兴奋得麻脸放光,我又晓得了,你说的这第三种方法与我们乡下人推独轮鸡公车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把这种姿势叫做老汉推车。

怎么老杨说一样你就晓得一样,你真的是个扎扎实实的流氓犯。吴天申斥小马,又有所触动地说,不过也难为你把它讲成老汉推车,这个姿势还真的蛮像,好,接着讲。

第四种方法叫做蝉附,就是模仿夏天里的蝉紧密地吸附在树上的情形一样进行性交。具体的做法是,

  杨赐九,你住嘴!时老头终于爆发,一声大喝立起身来,一号监房里我是头,我第三次警告你,再要讲下去我就叫你好看。

 也是,老邵也跟着起了身,用眼光向吴天示意,说,讲得差不多了就要适可而止。

吴天听了后就两个巴掌一抵,作了个球场比赛暂停的手势,好了,休息一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号子里有的是时间,下回再讲也是一样的。

好,杨赐九只好跟着停住讲演,就一口气喝光了小马杯里的水,我的口也讲干了。

听到是听得蛮过瘾的,就是不能当面试,水里的月亮镜子里的花,中看不中用。小马营长仍然不甘心地对小孙说,你这个童子鸡,你裤裆杵起那么高了,是鸡鸡硬了吧?你平时就想要看李岳华,只有让她过来,让老杨当老师,你们两个一套套做给大家看那才真过瘾了。

要是周所长能开恩放李若华过来,让我试一试,那就比看春宫图过瘾得多了,孙悟空也欢天喜地接着小马的话语一起幻想起来,只要让我搞她给你们看,我就心甘情愿就在这里把牢底坐穿。要是李若华真的来了,你说我和她先从那一套开始才最过瘾呢?

吴天怕小马接着对小孙话讲,就赶紧制止,马正乾你个流氓教唆犯,你们两个快莫胡思乱想了。

耶耶,这么快就作古正今了,小马就一脸鄙夷对着吴天,读了点书的人就是喜欢假装正经。

吴天不理他,回转身对杨赐九,其实你讲了这么多,应当是中国文化中道家养生的精华,而不应该叫做什么封建糟粕被禁止。如果大力普及,那就少了好多疑难杂症,也会少了好多病人了。你说是吧?

是啊,翁一之也接着补充,如果也像国外一样,在中国设立红灯区,老杨说的这些倒是真的可以实行的。只是中国的儒家文化打死都是不允许道家这类文化在民间普及的。和老邵说的一样,历代帝王将相达官贵人他们自己在深宫内宅倒是无所不用其极,也不知有好多女人被他们糟蹋得生不如死的。

                

八、

起床的哨声响起,这是挨打后的第二天,翁一之醒了。却躺在地板上还是起不来身。这一来因为三付镣铐的限制,更主要的是全身出奇的疼痛让他连稍微挪动一下都要跟着哼一声。

凡打伤后的前两天是最痛的时候。杨赐九对吴天说,但也是最佳治疗的时机,因为内伤还未来得及形成瘀血,便于经络、血管的疏通。

我晓得你心里的鬼主意了,吴天马上就反应过来,你是想用昨天说的性交可以治伤的办法来给他止痛,对不?

杨赐九干干脆脆,是呀。

但这里又冒得女人,不是空说的。

杨赐九就对着吴天诡谲地一笑,其实也能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

如何说?

你过来,杨赐九附着吴天的耳边说,女人也可以由男人替代的,比如说你——见吴天一听满脸惊诧用手指自己,想要发问,就压低声音,你先莫问听我讲,只要按我说的去做,效果一样也能达到的,然后就更加细声细气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你个老鬼,这种下流事也亏你想得出,杨赐九话刚完吴天就发作,这样的龌龊事我做不来。

他现在生不如死,你不是他的生死之交么?这个号子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呢,你说?

见吴天不吭声,杨赐九就接着说,你好生想想,这事也只有你做他才能接受,对不?等到晚上睡觉时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见吴天未置可否,又补上一句,他睡在我们两人当中,正好办事。

吃过晚饭,吴天就对翁一之说,昨天杨老鬼说的利用男女性交治病的办法你相信么?

道理上好像是说得过去,行不行就不晓得了。

你现在满身是伤,老鬼说要用这种办法帮你试试看行么?

嘿嘿,我倒想试,但没有女人如何试?翁一之好笑。

我开始也认为不行,但是老鬼告诉了一个特别的办法,要我帮你试试看。

你帮我,好呀,怎么试?

先别问,等晚上大家都睡觉了再告诉你。

吹过睡觉的哨声后,吴天就把自己和翁一之的两床被子平铺在一起,再叫翁一之转过身来,在他背铐铁链与后背之间塞进一个枕头,然后再扶着他平躺下来,他的脚镣已经被缠上了老邵的布条,手铐平放在胸前,一切摆放好后,翁一之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这样仰胯撒天,又无法翻身,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地方,会挤得你和老杨只能侧着身睡觉了。

侧就侧,我们两个人还可以轮流睡觉的。杨赐九对吴天说,要不,你就陪他睡下。我在边上先坐一会。

吴天就侧身伴着翁一之躺下,在他耳边悄声说,你不管我做什么,只管闭上眼睛装做睡觉就是了,老鬼坐着不睡是在给我们打掩护。一边说一边就将手伸进了翁一之的裤裆,抓住了他的鸡鸡,见翁一之没有反映,就心里默数着数,按照杨赐九白天所说的办法,一上一下有紧有松地边数边搓弄起来。还没有多久,就感觉到那支软塌塌的肉棍在自己手掌里变得粗壮起来。接着,翁一之的出气声音也跟着加粗,吴天就附在耳边问,就这样子行啵?翁一之就苦笑:还有什么行不行,为了治伤,实在难为你了。

 真的是难为我了,吴天悄声耳语,但老鬼说,号子里除此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不要讲话,杨赐九瞪了他俩一眼,讲话分散精力,认真做事。又把从翁一之胸口手铐移动后,对他下令说,自己捏奶头。

这招下去就有奇效,吴天只觉得手里的肉棒突然在手心里剧烈地蹦起,紧接着一股热流冲到了手掌心,翁一之射了。

啊,忍不住翁一之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出来。

听到低叫声,杨赐九对吴天露出一丝笑意,做得不错,又问翁一之,你感觉怎么样?

翁一之就红了脸,悄声说,世上竟然有这种好事,我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好像有一股电流一冲,从头顶一直麻到了脚板心。

好,我就是要这种效果,杨赐九直点头,这叫做气冲丹田了,你的经络穴位刚才就都打通了一回。只要这样反复多次,你的打伤就有得救了。然后又下命令,你们两个听好,今晚到此打止,都给我睡觉。

好,这两天伤痛得我一直睡不着,刚才这一麻,让我感觉好像没那么痛了,我真要好好睡一觉了。翁一之边说边闭上了眼睛。

吴天就悄悄问,你不是讲要强忍不射精才能治病吗,怎么让他射得我一手都粘糊糊的?

做事做人不可拘于常理。他年轻体壮,又是童子鸡初试云雨,若反其道而行之,效果比不射精可能来得更快。杨赐九说完后又一声命令,你莫问那么多了,睡觉。

背铐让翁一之吃饭够不到嘴里,每顿饭都得吴天帮他。吃下午饭,翁一之就两眼巴巴地望着吴天,悄悄说,我伤痛得厉害,到午睡时间还能像昨晚一样帮我做一次,让我再麻一回好么?

吴天低声回复,老鬼事先就嘱咐了我,此事只能用于治伤,什么时候做要听他的安排。并且两三嘱咐,这里是牢房,营养太差,千万不能纵欲。这种事做过头了是要损人命的。

嗨,翁一之从喉咙深处叹出口气,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顾惜呢?老实说,能让我在临死前多体验几回,也不枉我空长到二十三岁了。 我现在才体会到书上说的消魂蚀骨是什么意思了。你比我年岁要小却结了婚,如果不是因为组织的事,我也肯定结婚了,能直接与女人做这个事,那才是真正当了回人。唉,我今生是与女人无缘了。翁一之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就把手伸向自己的裤裆,但两臂膀被背铐死死地套紧,根本无法动弹,就只好向吴天求助,我来日无多,也就不要脸了,你就帮帮我吧,就让我死前就这样多消魂几回,也是难得的,也是不为过的。能有这等享受-,活着真好。

见吴天只是笑,就有些恼怒地说,我已经放下脸面找你开口,你倒是肯也不肯。你是饱汉不知饿人饥,你若不帮我做头一回,不让我尝试到全身麻的滋味我也就算了,这一旦开了头,就是野马离了缰,止都止不住的。

止得住的,吴天这才开口肯定地说

如何才能止得住?

这里有个大道理,你仔细听我讲。吴天正色:人都有上半身和下半身之分。人的性欲源自人的下半身,人的自制力,源自人的上半身,下半身除了承担了全身重量和排泄功能外,主要是繁衍后代的生殖功能。生殖功能又源自于男女之间性器官一凹一凸的本能渴求。而上半身主导人的大脑意识,是对下半身欲望的控制。意识和欲望互相交替,结成一体,如果意识纵容性欲,可以很容易让你成为一个强奸犯,如果意识压制性欲,性欲无处发泄就能升华,升华产生的能量就能让你产生各样的成就,比如当官,经商,科研,文学,家庭等等。所以性欲是一切男人女人的生存动力。你纵容它能让你毁灭,你压抑它能让你成功。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有意识,人的一生,其实就是意识和本能的较量。性欲在不停地反抗意识,意识在时刻控制性欲。所以人生只能是苦。反过来动物没有这种自我压抑意识,动物也就比人类生活轻松得多了。昨晚为了治伤,我帮你开启了性欲之门,但我不能纵容你的性欲,因为你不是流氓犯而是有社会组织的成员,有你的人生理想和组织纪律来规定你的行为。更何况就是普通人,在性欲方面也是有分寸的,白天是意识主导你的行为,你必须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压制你的性欲本能。只能到夜晚回到自己家里的私密空间里,上了床之后才一肚子男盗女娼放纵你的情欲。这种白天夜晚的严格分工,也是人类社会最起码的规则。

翁一之静静地听他说了一大通,却是一脸无可奈何地苦笑摇头:你说得都对,但你也要为我想想,我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今天不晓得明天的事,还有什么白天夜晚之分呢,你既然开启了我的性欲之门,那为什么不能让我更多地享受人生的本能呢?能够让我多消魂一次,也是对我短暂生命补偿。我这个要求难道过分吗?

一点都不过分,坐在一边的马营长接上了腔,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都有道理。

吴天一把将他拉到面前,两眼鼓鼓,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做,不许你在号子里乱说。

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营长马上承应,就是看到了也不会乱说的,因为你是为他治伤,为他止痛。但你们刚才的争论,我还是站在小翁这一边,且不说他是一个要死的人了,就是我,虽然我是流氓犯坐牢,但是我并不因犯流氓罪而后悔,这男女之事,正如你小吴说的,是人的本能,为什么要压制自己本能去追求什么成功,所有成功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而人生命又有限,为什么不让自己在有生之年得快活时且快活呢?而所有快活中最过瘾的还是男女性交后那种全身酥麻的感觉。小吴你敢说不是吗?我出去了后,只要有机会我还是要尽可能地从女人肚皮得到快乐的,才不枉今生做一世人。其实女人也都是想要男人的,因为女人的阴道巴不得要男人的鸡巴去填满,不光是填满还要充足,满足就是指的这回事。所以说人人心里都是流氓,这话其实一点都不为过,并且这话这又是小吴你自己对大家说过了的,怎么现在你又变卦了呢?

见吴天没有作答,他又回过头来对翁一之说,你的要求其实一点都不过分,莫听他的,他不帮你我帮你,能够让你快活还能帮你治病,这两全其美的好事为什么做不得呢?

不许可!突然传来时老头的一声断喝,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前天杨赐九在号子里宣讲怎样搞女人的法子,今天你们就在这里做了起来,这股邪气不许再现。时老头又直指小马,你本来就是流氓犯,不允许在这里为你的流氓犯罪找理由,你那是在为你的流氓犯罪翻案。你难道还想继续流氓犯罪么?又向杨赐九说,你在号子里宣讲的男人如何搞女人的封建糟粕再不许讲了,是你毒害了年青人。不然小马不会说刚才的话了。杨赐九,还有小马,他指着两人。你们两个如果再在号子里宣讲这些,我就要向周所长汇报了。

孙悟空就站了出来,死老头,你说不许就不许,他们讲的一不反政府,二不通案情,三没违反监规上的任何一条,你凭那门子不允许?我就喜欢听他们讲,我想听听都不行了?

小马营长也就站起身,时老头,我们都是党员,我一向尊重你这个老革命,我刚才讲的这些话违背了党章中的那一条,难道还是什么反动话不成,我当民兵营长在外面主持开会时除了学政治,剩下的时间多半都是谈女人。老实说,不光是谈还公开做,那些个开会的女民兵比男人还要骚,经常讲起进起几个人围上来脱男人的裤子,我这个营长是首选目标,被脱过好几回,她们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几个人剐掉我的短裤,搓我的鸡鸡,搓硬了还要用橡皮筋箍紧。这种事情就是武装部长碰到了也没当回事的,你也莫在这里捏鸡巴充六个指头了,禁止这个禁止那个,监规又不是你制定的。

杨赐九也就参与申辩,我两三说了这是为治伤的权宜之计,这里也没有其它好办法呀。怎么倒成了宣扬封建迷信了,还购成毒害青年人的罪名了?

杨赐九你在号子里讲男女淫乱就不行。告诉你们,只要我时老头在这个号子里,就不许你们胡来。

是的,这种事情应当制止,邵长林突然开口了,时老头说的对。

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孙一声叫,你们这对冤家对头,今天也共裤裆穿了,这是从来没有事情呀。

吴天也觉得奇怪,一抬头,发现老邵正目光炯炯地望着翁一之,而翁一之却低着头不与之对视。心里就一悚,莫非昨晚的事情让他看到了,他是在借时老头的话在警告我们么?不然小孙为什么说他和时老头穿连裆裤?

就是要治伤,号子里也不能用杨赐九说的这个下流办法,时老头再一声断喝,这个号子我负责,不光小孙小马,还有小翁小吴你们都听好了吗?

听到点名后翁一之这才抬头,我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只要能替我治伤,我觉得什么办法都可以的。痛在我身上,你时老头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可我痛得受不了,只可惜这里没有女人,要有的话,我情愿天天都按照老杨的办法,用男女性交来治伤止痛,我是个要死的人了,生前享受一下女人未必不应该吗?我还要听你的管教吗?

嚯,小翁,你还有道理了,我念及你是大刑犯,一直都看重你,让小吴照顾你,你可要识抬举啊,时老头严厉警告翁一之,这里除了老邵,就我呆的时间长了,你个后生还完全听不进我说的话了。我再告诉你一声,你就伤得再重,也不许用杨赐九说的那种淫乱之法,还巴不得要女人来给你治伤了。

我如果偏要这样呢?这是每个人的本能要求,这也是人的权力所在。我凭什么要听你的?翁一之的声音也陡然增大了,我就想要女人来性交治伤,你去报告吧,去呀。

   好,你可以不听我的,你们群起而攻之,大家都可以不听我的,会有人要你听话的。不要以为你是大刑犯就可以不要监规为所欲为了。时老头就向门外喊,报告班长,我要向政府汇报。

听到时老头的山东口音,值班的武警战士就赶紧走过来,什么事?请你向周所长说一声,时胜彪有事要汇报。

  老邵见此就双眼一鼓对翁一之说,小翁你就赶紧认个错,不要把这个死老头惹火了。事情惹大了搞到周所长那里没你的好事。

  我已经戴了三付镣铐,还能加第四付不成,老邵你放心,我死都不怕的人还怕什么所长。翁一之的话尽管说得硬,吴天却发现他没敢抬头看老邵。

 吴天就对杨赐九说,都是你惹的祸,周所长肯定要找你算账。

  还没等杨赐九争辩,就听到一连串的钥匙声响,周所长亲自来打开门,时胜彪出来。

过了一阵,又是一串钥匙声响,没见时老头回来,只听到值班武警在喊,翁一之出来。却没有再喊其它人。

你在号子里想女人了?一进审讯室周所长就开门见山。

就是这个死老头告我的状,他自己在号子里骂你们这些共产党员乱搞女人,我在号子里就连说一下想女人的权力都没有么?翁一之硬梆梆地给顶了回去。

  骂我们乱搞女人,好呀,有什么证据?

  证据,没有,但大家都说你搞了李若华。翁一之也单刀直入。

  你也晓得李若华了?是不是你也想要搞她啊?没想到周所长对翁一之的指斥完全不在乎,并且不加掩饰边笑边说,那个妹子真不错的,随便那个男人,只要搞了她一次就想要搞第二回的。

  难怪时老头臭骂,说你们果然是共产党的败类,一伙流氓。

  流氓?你敢骂我是流氓?周所长脸色陡变,老子就流氓了你又怎么样?要晓得,你们这些人都是砧板上的肉,老子想要如何剁就如何剁,我一个堂堂所长搞了李若华那是看得她起,不然我交给黄大炮她就惨了,黄大炮打你是如何下得手的,你应该晓得他的厉害。小子,我也不想和你多话浪费我的时间了,周所长突然话锋一转,时老头说你在号子里想要女人,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能梦想成真的好事,你要不要?

  梦想成真?翁一之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

  你想要女人我今天就给你个机会,让你也来尝尝李若华的鲜,如何?

  什么?翁一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跟李若华,还尝鲜?

  是啊,只要你说出藏钱的地方,让军管会把这个案子破了,让大家脸上都有光,你就可以因祸得福了。上回黄大炮把你的打得半死,不就是为要你交钱吗?只要你说出藏钱的地方,我可以保你不死,不但不挨打,还能尝尝李若华这块嫩豆腐的鲜。你好生想想这个生意做得啵?

   见翁一之还没回过神来,周所长又接着说,你看你不但保了命,也不再挨打了,还可以享受李若华这样的漂亮妹子,这么好的事你何乐不为。周所长边说边从抽屉里找出钥匙,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背铐和脚镣给下了,但你得依我说的,告诉我藏钱的地方。

   你们真的可以保我不死?翁一之总算开过窍来了,杀人抵命,你们始终说我是谋财害命的杀人犯的?

   杀人?这算什么事? 周所长觉得有点好笑,这段时期以来,大杀,小杀,我这里差不多每天都要送人出去杀,告诉你,无产阶级专政,想要杀谁就可以杀谁,根据需要,无罪也可以杀你,有罪也可以放你。就像你的事,虽说你是杀了人,但只要你配合军管会,把原来公安局没有破的案子给破掉了,让大家在一打三反运动中立了新功,你不也跟着有功了吗?将功就可折罪。放不放你还不就于在我们一句话了。黄大炮打你下得死手,不就是因为他杀过人吗?而我们早就要放他,主要是因为他打死的也是个革命造反派,要顾及一下革命群众的影响,才没马上放他走的。你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个刑事犯罪,与文化革命不相关,比黄大炮影响小多了。你想想,这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见翁一之没吭声,周所长就问,怎么,说了半天,你还不相信我说的?

   是啊,翁一之其实字字句句都听到心里去了,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在为我好,我怎么能不相信呢,但你只是一个所长,你能决我的生死么?性命攸关的事,除非让地区军管会办我专案的苟主任亲口对我说才行。

  那好,我明天就通知苟主任来,周所长高兴了,不过来了后你可要交待藏钱的地方啊,不然黄大炮就会打得你四处爬,自己想要寻死都不行的。好了,话说到这里,你就先回号子仔细想清楚了。

翁一之刚站起身,周所长又说,慢点,我把你的背铐和脚镣都先给你下了,让你今晚好生睡个觉,明天来把钱的事情交待清楚,你不是想要女人为你治伤吗,明天我就让李若华这块嫩豆腐来给你治伤。

看到翁一之一身轻松地回来,号子里所有人都感到奇怪,小孙首先开口,我还以为时老头告你一状,你会和上次样,被打得要死不活的回来,怎么还减掉了你的镣铐了呢?

见翁一之没有回答,时老头就说,不管周所长如何处置你的,今后在这个号子里谁都不许再谈搞女人的事了,这是周所长宣布的纪律,要我转告大家。

吴天就悄悄地问,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时老头这一状把你告好了,你非但没挨打反倒去掉了你的镣铐?

翁一之就低声回答,周所长要和我做生意,只要我交待藏钱的地方,不但可以免我死刑,还说要让李若华来帮我治伤,让我回来想清楚明天回他的话。并且下掉了我的镣铐。你说我该如何办?

这种鬼话你也信?

他一个所长有多大的权,我当然不信他说的,但他答应明天由军管会办我专案的苟主任来亲自找我谈。

这话就有点边了,如果真是这样,只要能保住一条命,你把钱交出去就是了。

可那是组织的钱,老邵肯定不答应的。你看他的脸现在拉得好长?

吴天回头望了一眼,不屑地说,我们不管他,既然他那个劳动党的组织不管你的死活,那就只能依靠自己了,保命要紧。你才23岁,还是一个童子鸡,连女人的边都没挨过,为什么要替他们去送死?你想当刘胡兰第二,活得糊涂,死得冤枉么?

是啊,我也一直在问自己,应当为组织而死,还是应当为自己而活?就像你说的,生存,还是毁灭?这真的成了问题。不过你还是替我问问老邵,如果真的能够免我死刑,我这个钱交还是不交?

老邵回复就一句话,背叛决无好下场,无论这个钱交与不交,翁一之必死。吴天愤愤地替老邵回话,他还警告我,说我吴天既然已经卷进来了就和你一样没有退路,如果不按原来商定的办法做,我就是以后出去了,你们组织上一定会有人找我算账的。

见翁一之埋头不语,吴天就自管自往下说,你也莫相信他的威胁话,他自己关了六年了都没本事出去,还在号子里对我们发浑,我出去了又看那个敢来惹我?

翁一之抬头,那你是赞成我交钱了?

是的,我一直都是赞成你交钱保命的,并且也还帮你射精治伤,是要尽量让你好起来。但我不赞成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要死的人就破罐破摔,还要纵欲伤身。

好,我终于想明白了,食色性也,活命是人的第一本能,男女是人的第二本能。我至少有权得到我的第一本能。翁一之抬头,语气坚定,你去向老邵说,我选择活命。

对,生存是每个人的第一本能,你那个组织其实根本不尊重人的基本权,为他们卖命不值。吴天替他作主,不和他说也罢。今晚好生睡觉,明天我给你打飞机治伤。

第二天刚开早饭,就听到钥匙响,周所长打开牢门,翁一之出来。小孙就说,早饭还没吃呢,所长说,提审的人到了,外面有吃的。小孙连忙对翁一之说,那你就到外面去吃好的,你的早饭就归我了。

办公室不大,也简单,一张旧的办公桌,一个脱了油漆的长木沙发,靠墙倒是有一大排顶到天花板的木柜,里面都是清一色的卷宗。柜子边上还有几把椅子。看到办公桌上的纸包,翁一之进门就闻到了馒头香。回头一想还是两个月前进刚进看守所时,就在这个地方登记,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连同裤带全部收缴后,再给他加上了两付镣铐。今天又到这来了,周所长说外面有吃的未必就是桌上的馒头,再仔细一想,今天的架势不善,不管它,先吃了再说。就两眼直直地盯着纸包。

是给你的。周所长把纸包打开,又连忙说,呃呃,你站住,沙发不是你能坐的,推过来一把脚上系了铁练的凳子,让你到这里来是对你的特别优待,但你只配坐这把凳子。警告你,我对你客气你就要老实点,昨天的问题想好了没有。

报告政府,想好了,翁一之干脆地回答,只要政府免我不死。我就马上交钱。

那好,周所长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苟主任就到,你把昨天提的要求直接对他讲。又把纸包递过来,馒头是给你的,你慢点吃,只要今天你表现好,中午还有馒头给你吃。然后走到门口一声大叫,李若华,给老子过来。

隔壁房间里就一阵悉索响,出来一个女孩,翁一之就赶紧吞掉最后一口馒头抬头看,在号子里好多男人舌尖上无数次翻滚的这位奇女子,站到了他的面前。

只看到低垂的脑袋上散乱地扎着两束短发,一身宽大褪了色男军装一直遮盖到大腿弯,胸前两个结实的奶子把军衣高高撑起,一看就晓得军衣里面空空地什么也没穿。下身一条灰色长裤,半截白色裤带吊在军衣扣缝的外面,裤腿也就松松垮垮地一只长一只短,一双军用胶鞋被她当拖鞋踩在脚下,小巧圆白的脚后跟就像两只鹅蛋露了出来,与绿色的军衣军鞋相衬显得格外打眼。

她走进来后也不管所长同不同意,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昨晚搞到两点多才让我睡觉,今天这么早又是那个想要我。

就是昨晚我给你说的那个,你看看,年青体壮,周所长手一指翁一之,不是老家伙。

她这才回转身,一抬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目光一闪,就让翁一之暗地里抽了一口气,这么大这么黑的眼珠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水?难怪号子里的人都要争着看她,鹅蛋形的脸子与号子里看惯了的菜色一比,显得分外白净。尽管在坐牢,弯俏的嘴唇依然现有一抹淡红。

你就是那个杀人犯?她一开口声音圆润,却分外剌耳,你姓翁?见翁一之没回答就卟哧一笑,说你杀人犯你莫见怪,这里到处都是杀人犯。

见周所长在一边对她瞪眼睛,就回转身去与他四目相对,我说错了吗,你们不是天天都在杀人?还说这是无产阶级专政。又指着坐在铁凳上的翁一之说,你就让他坐到沙发上来吧,我喜欢在沙发上玩,你不是说要我帮他治伤么?让他坐到我一起来,我要好好看看这个年青后生。说着两只白嫩的小手就伸过来抓住了翁一之带铐的大手,这一抓让翁一之浑身一抖,突然间就感受到头天晚上吴天给他按摩时产生的酥麻,一下子从手心冲到了头顶。

好了,周所长见此,马上就不耐烦了,手一挥,你回到隔壁去,不要见了男人就发骚劲,要用你的时候我再叫你过来。

等李若华出去了,周所长就说,你不是想女人吗,这个妹子如何,只怕在外面你也难得碰到这么漂亮的。只要你跟我们配合,我就让她跟你配合,随你怎么玩她都行。正说着,一个年青军人走了进来,苟主任在审讯室,要犯人过去。翁一之就站起身来跟着年青军人进了一号审讯室。

一号审讯室通常都是宣判死刑的地方。所有的桌子、凳子都是栽在地面上冰凉的水泥台面,四面墙壁却贴了一层厚厚的泡沫板,因为没有窗户,头顶上那支特大的防爆吊灯从不关灭,日夜照着墙上发黑的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水泥桌子后面的墙上钉有四个大铁环,组成一个矩形,刚好是一个人手脚打开后的的高度和宽度。

见他进来后苟主任开口就单刀直入,翁一之,要说的话周所长都给你讲了,多的话我不说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晓得,苟主任抽出腰间的手枪往水泥台面上叭地一拍,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这里就是决你生死的鬼门关。我可以负责任地对你讲,只要你干干脆脆交出藏钱的地方,走出这个门你就活命了,不然,我今天就在这里宣判你的死刑。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印好的布告,又拿出一支沾了红墨水的毛笔,说,只要我一勾,你的小命就没了。又让年青军人拿起布告给他看,布告在翁一之面前晃了晃后苟主任就跟着问,看清楚了吧,是死是活今天随你选,你想好了没有?

我仔细想了,翁一之从坐的水泥凳子上站起身来,又够着身子把水泥桌上的布告再看了一眼后说,如果我交了钱,就等于承认自己杀了人,杀了人你们难道不要我抵命吗?

呵呵,你倒是想得过细?苟主任居然笑着点点头,也难怪你这么想。好,我就让你亲眼看看,在我这里,杀了人也是可以不抵命的。就对那个年青军人说,让公牛进来。

公牛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苟主任指着进来的公牛,这个人你认识吧,和你关一个号子的,他犯的什么事你都应当晓得吧,他是强奸杀人犯,但我现在就可以当你的面把他放掉。

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张文书,对公牛陡然一声令喝,你给我站好了。公牛就赶紧立正站直,我现在向你宣布,岳阳地区军事管制委员对你的处理决定。然后对年青军官说,你念给他听。

文书上简短的几句话念完后,苟主任再拿出一张纸,对公牛说,这是你的释放证,又对年青军官说,让他过来签个字。公牛就走过去老实地在文书上签了个字。回头一脸高兴地对翁一之说,其实我昨晚就晓得今天要放我出去,一早晨你出了号子,我还以为今天我一走就见不到你了,翁大哥,你是个好人,以后你要是出来了我一定到株州来看你。

正说着,又进来几个人,他们是从公牛老家的公社里来的,打头的进来就一个军礼,苟团长,老领导还记得我吧,我今天就把这伢子领回去了。苟主任却不苟言笑,小潘,你这个排长如今也是公社武装部长了。人我交给你,但要严加管教,虽然释放了,四类分子的帽子还是要戴的。又回转身对公牛说,你才十八岁,我今天饶你一命,出去了一辈子都要老老实实重新做人。听清楚了吧?

听清楚了,公牛答。大声点!苟主任一声吼。

听清楚了,公牛使力一声大叫。

苟主任这才一挥手,好了,你们走吧,我还要办事。

公牛一出门,苟主任就问,怎么样,眼见为实了吧?只要你交待藏钱的地方,我也马上给你一张释放证书,让你和公牛一样从这里走出去,最多只是戴顶四类分子帽子。

那好,翁一之也下定决心,只要能和公牛一样放我回去,我就把藏钱的地方告诉你们。

好,藏在那里,你说地方。年青军人马上拿出纸笔准备纪录。

钱其实我也没带走,翁一之老老实实地交待,就埋在地区麻纺厂外围的空地上。我是株洲人,岳阳的地名不熟悉,具体地方我更说不清楚,只能带你们到现场去看。

马上就去看。苟主任尽管高兴却不露声色,只简短地一声命令,立刻备车,

见年青军官在往外走,翁一之就站起身来,苟主任,我还有话要说,生死判决就是你们简单的一句话,但这句话对我是性命交关,我要和公牛一样,要看到释放证书后才能带你们去现场。

嗨呀,你倒还要讨价还价了,苟主任桌上呯地一拳,告诉你,这里是一号审讯室,我是岳阳地区军事管制委员会刑事审判处主任,在我这里你只有老实服从,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翁一之也把脸一偏、心一横,头一昂,那如果我交了钱还是一个死,我为什么要交?我和周所长说清楚了的,一定要看到释放证书才交钱的。

你跟周所长说过这个话?苟主任不由一愣,想想后又说,是你在无中生有吧?好,不管说没说,苟主任冷静下来,那就等等。然后对年青军人说,你赶紧回去开张释放证书来让他看看,我们下午再去看现场。又向翁一之说,我的释放证来了后你就得去带我找钱,只要找到钱,和公牛一样,你在释放证上签字后立刻放人。

年青军官刚走,周所长就过来了,但只站在门口招手,主任你出来,然后说,中午就在这里用餐吧,我这里有甲鱼,还有上次你没喝完的茅台。苟主任就笑笑,老吃你的不行,我还是回去后吃了后下午再来。

莫走,周所长一把扯住他,然后诡谲地一笑,压低了声音,除了吃饭,还让你看一台难得的好戏。

又有什么好戏?说说看。苟主任一听马上就不走了。

为了要翁一之主动交钱,我答应让李若华那个骚货给他治伤。

治伤?那个小婊子还会治伤?

屁,周所长说,翁一之不知在号子里听了谁的话,说男女性交可以治身上的打伤,他在号子里身上一痛就想和女人性交治伤。为了让他交钱,我就满足他的要求,让李若华跟他性交治伤。这样既让他交了钱,又还能让我们看场好戏。现在时间还早,我想要小婊子过来,就在这里让他们性交治伤,表演给我们看。

就在这里,行吗?苟主任听了后满心高兴,却又还有点不放心。

你放心,这里连窗户都没有,你看,门一关,里面就是搞得哇哇叫,外边也听不到的,比在办公室好多了。

这倒是个稀罕事,也亏你想得出来,苟主任哈哈一笑,想想后又说,我不是为自己找理由,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革命,为了破案需要,只要对破案有利,就没有什么做不得的事,你说对吧?见周所长点头称是,又说,我倒要看看性交是如何治伤的,真的有效么。你就赶紧让李若华过来试试看。

周所长去叫人,苟主任就回转到审讯室对翁一之说,周所长说你想要女人给你治伤,现在我们就满足你,不过条件是下午你一定要交钱。你交钱保了命,我们也破了案,大家都好的事,你可不能反悔啊。

只要签了释放证,我保证交钱,决不反悔。

正说着,周所长就带着李若华进来了,对他说,翁一之,你今天表现还算不错,我答应了你的事现在就兑现。我把她带来了,就让她开始给你治伤吧。

和刚才见到的不一样,李若华梳了头发后两个眼睛更大更黑亮了,她挺胸抬头对翁一之说,大哥,所长交给我任务,要我和你搞女人治伤,我也不晓得如何做,我只能按所长交待的,你想要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我都听你的。说完又看了周所长一眼,他还带着手铐如何做呢?把手铐下了吧。苟主任就厉声制止,说得好听,他未交钱之前还是个死刑犯,手铐不能下。又一声喝令,戴着手铐做。

那好,李若华顺从地走拢来,大哥,那就只好这样了。这里不像办公室有沙发还有枕头,我们只能到水泥桌面上将就了。水泥又冷又硬,我吃不消,只能我在上面你在下面,让你作垫子照顾小妹了。然后又回头望着周所长,我就开始给他做了,你们出去呀。

周所长就笑,我和苟主任都是你的老主子了,你个小婊子身上的那块骚肉没被我们玩过,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脱,赶紧,让我们看看女人如何给男人性交治病的。

好吧,李若华低声咕哝了一句,翁大哥,那我们就开始吧。边说边解自己身上军衣扣子。翁一之却胀红了脸,坐在凳子上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周所长就一声叫,哦哟,我忘了给你说,他还是个童子鸡,小婊子今天就好死你了,你好好做给我们看,只要做得好,苟主任一高兴,也发个释放证给你,让你们两个一起出去还不好吗?

苟主任直点头,只要你们做得好,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放我出去,你们说是是真的?李若华回头望着周所长喜形于色。

当然,我们讲话从来算数。

这么好的事,翁大哥,那我们就赶紧做。李若华回转身来就一个拥抱,见翁一之还是面无表情呆若木鸡,就三下两下先把自己全身脱了个精光,然后对翁一之说,是你自己脱还是要我帮你脱?对了,你带了手铐自己没法脱,就动手替翁一之边解衣扣边说,这两个袖子也没办法脱下来,那裤子也不好脱了。我们就不去水泥桌面上了,就这样子坐着做。回头就问周所长,你要给他去了手铐我就到水泥台面上做全套给你们看,不然就只能坐着做半套了。

周所长就看着苟主任,见他不吭声,就说,那就半套吧。李若华就蹲下身子低了头,解开翁一之的裤裆,掏出他的肉棒吱唔了一声好臭,却一口包进了嘴里。只几下,翁一之就满脸涨红发了作,好大,李若华一声低叫,就翻身一屁股坐到翁一之大腿上,两只光膀绕成环套住他的颈脖,赤裸的身子一上一下地在他胸前颠簸起来。

好看,周所长在一边鼓劲,小婊子,把两个奶子飞起来。李若华就就上身后倾,脚尖沾地,嘴里呜呜叫着,尽量挺起胸口,使劲地让两个结实的乳房,在翁一之胸前的手铐前面上下翻飞。只到听见翁一之喉咙里一声低吼,她才停了下来。

穿上衣裤后,李若华就问所长,我今天表现得好么?

好,表现不错,周所长说,你个骚货还是喜欢年青的,要是在我们面前能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既然你说不错,李若华顺竿子就爬,那讲话要作数,给我释放证放我出去行么?

怎么不行,苟主任手一指,只要他配合好了下午交钱,我就连他一起放你们两个走。翁一之你可想好了,你交了钱,不但救了你自己,还可以救她。她今天算是尽了力,你也过足了瘾,你要对得住她啊。

是啊,翁哥哥,你也要说话算数啊,我就靠你了。要是我们能一起出去,我就给你当老婆,天天这样服待你,让你快活似神仙,好么?

翁一之就使劲地把头点了又点。

但人算不如天算。

刚吃过中饭,那年青军人就来了,掏出一张岳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刑事犯罪释放证,让翁一之在上面正式签了字后,年青军人开车,苟主任押着翁一之,周所长同行,一车四人就开到了麻纺厂,按翁一之指的路来到厂外的水管工地,可一下车翁一之头就嗡地一声大了,口痴目呆地傻了眼,整个地方都给平整得一马平川了,半年前挖宝的那个土墈无影无踪,那老和尚的破缸更是无从找起了。指了半天,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在说了些什么。

你个不老实的家伙,还编个什么老和尚的话来哄骗我们,想随便带我们看个地方就蒙骗过关?回来的路上苟主任满脸怒气,我让你马上就死得难看!

周所长在一边低声说,不像是在骗我们,你看他一脸死相,也不说一句话,怕是给吓破胆了,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就算他说的是真话,找不到地方,那不等于零,钱是再也追回不来了。总不能把那么大个地方全部都翻挖一次。找不到钱,这个案子还得作个疑案悬起来了。你我就少了一次立功的机会了。

我倒无所谓的,你这次付处想转正怕是会有点影响了。周所长不无遗憾地说,算了,只当泼了一锅好汤。不过今晚还是上我那里去,我让李若华来好好地补补你,你看今上午她好卖力,只一哈哈功夫就让那个家伙叫了起来。她对我们从来不是这样的,今晚上你就把所有的气都发到她身上去,有什么本事都用出来,让她替这个家伙还债。

破不了案,就把她搞死又有什么用,我恨不得马上送这个家伙上西天。

对。周所长表示同意,尽快处死这个家伙。反正我们原来就没打算让他活的。今天就是钱找到了,也只是让他多活几天。他杀了人又盗了那么大一笔钱,还想释放回家,做梦吧。

那好,我这回去就想办法结案,苟主任说,最多让他还活三天。我就先回军管会了,处死了这个家伙后,我们一齐再来找李若华慢慢算账。

早上一付铐子出去,晚上三付镣铐回来。翁一之一回号子,所有人都不作声了。就连小孙也只是把翁一之扶到吴天身边后,也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铺位上早早地睡下了。

直到睡觉哨声响过后,翁一之才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天,说,我这回真的要死了。

 

第二天,翁一之绝食,时老头就报告所长,周所长根本不理,只要小麦班长带回一句话,不吃就不吃,早死早脱生。

听到没有,吴天对翁一之说,你的绝食在他们的兽性面前毫无作用,我劝你赶紧作罢。

翁一之说,你错了,我绝食不光是针对他们,也是要惩罚我自己,更是对老天的绝望。

怎么这么说?

你想想,四天前麻纺厂的那个水管工地还没开工平整,怎么我一打算要交钱就马上动工了呢,并且只有两天一晚的时间就给平了。这是天要灭曹啊,老天爷对我也太狠了。还有那个老和尚,我打破了你的坐缸,当时就已经向你谢过罪了的呀,你如何就放我不过呢?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铜钱,要不是它们出现,我就不会去挖什么宝,也不会去惊动那个老和尚了。要是没有这些事,我的钱就随便放个地方也不会藏到那口破缸中去的,就不会到今天找不到破缸找不到钱了。只要钱在,不但可以救我的命,还能让我马上出去的呀。

翁一之越说越疾愤,我今年才二十三,我怎么就会要死了呢?我这一死就连李若华也跟着出不去了。她还说出去了跟我当老婆,跟我出去过日子的呀。老天老天,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呀!

等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发泄了完了后,吴天这才开口,你说完了么?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你一个人身上,真的都是老天对你不公吗?我看未必。事情都有个因果关系,要从源头上说起。出现今天这个结果的原因是什么,很简单,如果你不来岳阳不就屁事没有了。但为什么你要来岳阳,又为什么关到了一号监房来?想想吧,是你自己主动要为组织搞钱才来的,又是为了钱而杀人的,这与老天有什么关系?这都是你那个组织坑了你啊。你怎么就搞不清白呢?

吴天一阵抢白,让翁一之哑口无言,沉默半响后,一下子清醒过来,你说得对啊,我怎么就一味地怪老天不公呢?是啊,是我自己作的孽,我为什么要逞能主动要到岳阳来搞钱呢?这才是引火烧身自作自受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哦,我想清楚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在不该来岳阳为组织搞钱的。不,他又再摇头否定自己,是不该参加这个组织的。对了,这才是事情发展到现今这一步的源头。

既然是组织害了你,那你还绝个什么食,惩罚自己还向老天示威。有什么用,好生吃饭才是正理。吴天乘机劝进。

你不要我绝食是不想要我死。我也真的不想死,对了,翁一之突然又想出一个主意问吴天,如果我向他们说,我搞钱是为了组织的活动经费,他们会不会因为要追查这个组织而能够不杀我呢?你说有这种可能么?

当然没有。杨赐九在一边就突然生生地插话,你以为交了钱他们就会放过你?做梦吧。他们一心是要破案、要立功,只有找个理由杀了你,就算他们破了案。至于钱的事情倒不是那么重要的。没找到钱,他们还是有所顾虑,怕破了个错案,但你这一交待,尽管没找到钱,但找对了人,杀你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至于你那个组织,老邵天天在号子里喊自己是中国劳动党的,几年了,起作用了吗?又有那个来救了他?为什么没有用,因为中国劳动党与中国共产党源头上就是一家之内的两弟兄,弟兄打架,查清楚又能怎样?文化革命乱成这样,共产党的主要对头还在中共中央内部,谁会把你这个中国劳动党的小罗卜头当回事,有时间他们宁可去玩李岳华,也不会在乎你的什么交待。你就莫打这个算盘了,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你个老鬼怎么一句好话都不说,吴天恨恨地打断杨赐九,我们这是在商量活命的办法,你非但不帮忙,反倒把话都说绝,你是巴不得要他早死,对不?

好话谁都会说,但不管用的,我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我也和他差不多了,马上都要到同一个地方去了。

你说什么?杨赐九后面这句话把吴天搞糊涂了,你又在胡扯什么,你又没杀人,怎么也会和他一样要到同一个地方去?

这你还不明白,在这里,杀人可不抵命,无罪也能该死,这就是文革,你又不是没看到。小翁你现在后悔错在当初不该参加组织,站在个人的立场上看也许有理,但你那个组织里那么些人,为什么杀头的事情偏要落到你身上呢,这是组织也没料到的事,更不是组织的安排呀。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翁一之抬头,我心里好苦,正不从何说起。

这所有一切,破缸,老和尚,还有突然间就平了土让你找不到钱,以及百年前的铜钱与你现在的死刑,看起来都是鸡零狗碎互不相关,其实万事相互关联,都是老天爷在预定,结果早就在那里,只是你不晓得。所以翁一之,你恨老天爷其实也有一点道理的。

照你这么讲,吴天插言,人世间所有结果与个人行为并无多大的关联,都是老天事先决定了。你坦白也好,抗拒也好,结果都差不多。坐在这里都是在等死,对不对?

对呀,但又不光如此,把你关在牢里与放你回去坐在家里,其实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在等死。军管会和火葬场都差不多,早晚都在要你的命。要你的命你还只得交,为什么?因为生命本来就不属于你,那只是老天爷把一段阳寿暂时寄放在你身上,只等寄放期限一到,他就把命收回去,你就得把命还给老天爷的。

我这还是头回听说,翁一之居然静心静意地把杨赐九的话听进去了,就问,老杨,照你这么讲,老天爷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生和死原本就是一回事了。

对呀,我问你们,杨赐九对吴天使了个眼色,这世界上是死去的人多还是活着的人多?也就是说人多还是鬼多?

当然鬼多呀,吴天就赶紧答,盘古开天以来,究竟人死了好多人谁都不清楚,只有天晓得。比如孔夫子至今就有了76代孙,这代代人都得死,76代究竟死了多少人只怕孔府也弄不清楚,而这按孔历计算还只有2600年的时间。这点时间在整个人类时间段里也只能是沧海一粟了。

所以呀,杨赐九接着吴天的话,事情得倒过来看,在整个世间,死人才是正常状态,活人是非正常状态。也就是说,活人变鬼才是回归正常。但问题是所有的人都想当人不想当鬼,还说好死不如赖活。但不想死还得死,这才是人生是苦的源头。若是明白这个道理后,不怕死,坦然面对死,那才是人生最大的乐。我的这个说法你们两个以为如何?

吴天就问翁一之,你说呢?

想想也是的,翁一之回答,难怪人都说死了死了,了就是好,死比生要好,对不?他转头问吴天。

见吴天点头,他又马上自己否定,突然反映过来,不对,老杨,你不是在借这个话来安慰我吧?

我刚才说了,我会要跟你一起走,凭什么我要安慰你。杨赐九不屑地摇摇头,后生家你就好好听讲,我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其实人与鬼就是同一个物体的两种不同的存在状态。状态不同但本质一样。人死了只剩下一堆骨骸,这骨骸才是你的最初。在你出生的时候,骨骸如果组成了人的形状,你就出生为人,骨骸如果组成了狗的形状,你就出生为狗。人的骨骼如果附上了不一样的血肉,就成为了各种各样的人,同样的道理,狗的骨骼附上不同的血肉也就成为不同的狗,但本质上都是由各自的骨骼决定的。而且一旦死去,血肉消失后,无论人的骨骸也好,狗的骨骸也好,化为骨灰后都是一堆钙质而已。在此你想想,就连人和畜生的骨骼本质都是钙,初始都一样,那活人和死人又有什么根本区分呢?

我来说一下,吴天接嘴,照你所说,人因为到死都不明白你说的这个理,所以大家才贪生怕死,所以人生是苦。如果倒过来,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贪死怕生,那就人生是乐了,我总结得对不对?吴天问。

也不尽然,杨赐九眼睛半睁半开,不是还有一些人视死如归么?这也是人生的正确态度。

对呀,人的出生与其说是生命的开始,不如说是走向死亡的开始。生和死倒过去顺过来,无论怎么看,其实都一样。翁一之似乎也领悟到了,但是想想后又说,但我还是不甘心,为什么别人都能活到七八十岁,我却只有二十三岁就得死?

吴天就给他解释,所有人都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清,其实七十岁和二十岁只是数量上差别,本质都一样的是个死。纠结这个其实意义不大,但世人就是搞不明白,一辈子就是在不停地经过各种努力来反抗死亡,想让自己多活几年,其实心里又晓得死亡是反不掉的,只是陡增苦难而已。

这个方面我还说几句,杨赐九补充,你们既然明白死是常态,死大于生,但是中国的道家为何要还提倡齐生死呢,为什么要把生的作用提升到与死一样呢?就是要解决人都贪生怕死的问题。人为什么贪生怕死,因为所有人都以为生比死重要,多数人巴不得活到百岁以上。为满足人的生的欲望,道家先说齐生死,然后发明了修炼一说,让自己的生命意念集中,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存在状态,即是和常人相比,你活到百岁以上,就说成长生不老了。彭祖知道么,他就活了八百岁。

对,吴天赶紧补充,秦始皇就想学彭祖,请道士炼丹未成,反而被赵高利用后毒杀而死。只是你刚才说的道家的修炼具体是怎么回事?

杨赐九微微一笑,其实也简单,你问小翁,李若华给他如何治伤的,那就是道家的修炼办法。只是他没按照我说的去做。若是在男女性欲高潮时,能够把持得住不射精,就是修炼入门了。可惜你们都做不到,又想贪生又要贪色,结果是适得其反,死得还要快些。

是啊,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吴天不禁感叹。

经你们刚才这一说,我心里安稳了好多,翁一之打断吴天的话,明白了生与死的这个道理后,他们放不放过我也无所谓了。我就听你们的,从今天晚餐起我开始吃饭,不再绝食了。

吴天赶紧点头,这才对了,你总算还是我的知心朋友。

又车过身来悄悄地对杨赐九说,你真厉害,刚才一席话总算让他开窍了。

话刚完,就听到小孙一声喊,钵子响了,开晚饭了。就高兴地跑到门洞口,对外面大声说,翁一之不绝食了,他前两天没吃饭,现在能把原来绝食没吃的饭都补回来么?

外面就一声吼,胡说八道,那里还有补的,老实给我坐好!

晚饭送进来,翁一之几口就吞了个精光,说,前天我什么都吃不下去,经你们这一说,想通了,又感觉实在太饿了。

吴天就把自己钵子里的饭划了一块倒在他的饭钵里,你几餐没吃了,饿狠了吧,翁一之看了一眼后毫不客气头都不抬地吃了进去。

没想到,这竟是他最后的晚餐。

第二天天刚亮,就听到钥匙响,牢门咣当一声,翁一之出来!

没吹起床的哨声,号子里所有的人却都坐了起来。吴天帮他提起脚上的镣铐随他起了身,大家默默地看着他,连孙悟空也不出声,老邵也不抬头,走到牢门口,他回过头对着吴天轻轻地一颌首,尽管镣铐在身,却神情轻松脚步利落地走了出去。

听到牢门又咣当一声关上,吴天头脑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句声音老在耳边回响:

从此不见壮士归来,

门外的涛声夜夜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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