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有水千江月

千山同一木,万户尽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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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一猜谁在敲门

(2011-11-16 17:21:40) 下一个

 

记得小时候,家里有敲门声时,没有人会立即提高警惕,绷紧神经,心中猜测来者何人。那时,我们做小孩子的,还会非常开心有人来敲门,经常激动地抢在大人前面去开门,期待着有什么新鲜的热闹的事情发生。

 

可是后来的中国的城市,社会治安越来越差,即使不是亲历的危险,听来看来的各种社会不安全事件,都让人不由不心生谨慎,提高自保意识。天黑后回家开门前,都要左右看看,有无人跟踪,遇陌生人敲门,来者报不出熟悉的名字,或令人放心的目的时,更是不能随意开门迎侯,借卖保险、送水、送报纸之名入室犯罪的报道太多了,听了都怕,何敢不防。而身为女子,则更需十二倍的自我保护意识。

 

这么一来二去,数年累积的安全意识,把我对陌生人的警惕性谨慎心陪养成了一种自身的条件反射,植入了神经系统,走到哪带到哪了。来到美国后,虽然了解到整个社会与所居社区的安全性都不劳挂心,但遇有陌生人敲门时,还是不由得 “条件反射” 起来,绝做不到如美国人一般,听到门铃声,就毫不怀疑地开门查看。

 

我这份“条件反射” 的确增强了自我保护性 ,可是用在一个安全性良好的地区,有时倒显出了几份不礼貌。

 

在美国的这几年,通常来敲门最多的是邮差来送快递,送包裹。这种人很好辩认,从窗户看出去,路边停的就是他们的工作车,身份是错不了的,假冒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除了必须有人签收的快递,一定要等主人开门。除此之外的包裹,即使有时我没有及时开门,或家人无人的时候,他们也常常把包裹直接留在门口就行,不必一定要敲破门,非要等人来接待。这样的包裹丢在门口,一整天都不会有其他人来碰,直到主人回家来取。既然不影响我取货,白天一人在家时,即使知道门外站着的是邮差,我还是以“条件反射” 为原则,干脆不应门,心中虽然感谢邮差的服务,可是隔了门扇,这个谢字也是送不出去的。

 

还有一类常来敲门的陌生人,是各个教会的传教士们。带着主的关怀,带着博爱的温暖,这些传教者们的态度都是和蔼可亲的。但是他们敲门时,从窗户向外看,有花木挡着,既看不到人,也没有如邮局那样的工作车停在路边,以供辩识。所以一人在家时,即使大概知道是传教者,我还是不开门的。有一次,听到敲门声,我从窗户向外看,巧的是,那两位老美白人妇女也从门边侧了身,向窗内看,我们目光一接触,我就不好装做没看见,只好应答了两句,举举手中的菜,表示自己在忙着做晚饭。按美国人的习惯,既然看见了来访者,总是要开门面对面说话的,可是一来我对被传教没有兴趣,二来我脑中仍存着防 “假借事端行不轨” 的警惕性,就没打算开门。那二位见我没有开门说话的意思,一定是有点惊诧的,其中一位的老妇人脸上虽挂着笑,但语气里透出了不满: “对不起,打扰了,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很忙” ,然后两人就走了。我听着这话音,心里明白刚才的举动,实在是有失礼貌,可是又不能追过去解释,我们在中国时就是不轻易给陌生人开门的。但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老妇人的笑和语气我都一直记得,心中只盼望她不要一眼就认定我是中国人就好。

 

八、九十年代,中国的货品质量不太过关,使用时也要多操些心,那时有中国学生到美国留学,关水龙头时不由自主都使上好大劲,龙头关得特别死,这一举动被美国教授立即翻译过来: 中国的水龙头质量一定不太好,不关紧点,就会漏水。那时的拚命关水龙头是“条件反射” 的行为记忆,我现在的拒不开门也是一样,一样会被留了心的美国人解读出来,这也正是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别扭的地方。

 

想到自己的行为有影响 “国体” 的可能性,再加上到了一个社会安全比较良好的地方,本就不需要过度紧张,有时心情好时,我也会对陌生人开门,做到不失礼仪。可是,有一次,又遇到一件怪事。

 

那次是一个来推销什么洗涤剂的黑人小伙,一见我开门,就开始象唱Rap一样,又急又快地解释这种洗涤剂的优点,看我没有购买的意思,又开始给我证明这种洗涤剂的安全性,旋开盖子,把泡在溶液中的喷头杆抽出来,舌头在上面迅速地舔了一下。我本来就被他的Rap吵得头昏,这下更被这种 “勇敢” 的行为吓了一跳。这黑人小伙大概看我只有观众的表情,没有购买者的眼神,还不等我再一次说 “不想买,谢谢” ,就手脚麻利地旋上盖子,装入包中,忽地一下转身走了。这么神里神经的举动,让我觉得和国内报道中提醒市民小心提防的现象,也差不了多少。这么一想,我突然就觉得今天这个门,开得又有点多余。看着他的背影,我自嘲地笑了,不知道下一次再有陌生人敲门,该不该立即开门。

 

在中国生活多年,突然换了一处环境大不同的地方,一年半载间可以改了装束,却难在几朝几夕间,改了潜意识中早已形成的举动。来美国几年,没有想到,该不该给陌生人开门,成了我一个必须思考和需要反醒的问题。而由于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让我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我们那在发展中不断进步的中国,为经济的发展,付出了很多代价,失去了很多曾经美好的东西。

 

盼望着总有一天,在中国生活的人们不必再为社会治安而操心,不必对陌生人高度警惕,不必在来在美国时,成为一个人与人相互信任社会的 “不相容者”。

 

                                             2011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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